2020-5-25 02:50
却说黛玉自立意自戕之后,渐渐不支,一日竟至绝粒。从前十几天内,贾母等轮流看望,她有时还说几句话,这两日索性不大言语。心里虽有时昏晕,却也有时清楚。贾母等见她这病不似无因而起,也将紫鹃、雪雁盘问过两次,两个哪里敢说。便是紫鹃欲向侍书打听消息,又怕越闹越真,黛玉更死得快了,所以见了侍书,毫不提起。那雪雁是她传话弄出这样缘故来,此时恨不得长出百十个嘴来说『我没说』,自然更不敢提起。到了这一天黛玉绝粒之日,紫鹃料无指望了,守着哭了会子,因出来偷向雪雁道:『你进屋里来,好好儿的守着她。我去回老太太、太太和二奶奶去,今日这个光景,大非往常可比了。』雪雁答应,紫鹃自去。
这里雪雁正在屋里伴着黛玉,见她昏昏沉沉,小孩子家那里见过这个样儿,只打量如此便是死的光景了,心中又痛又怕,恨不得紫鹃一时回来才好。正怕着,只听窗外脚步走响,雪雁知是紫鹃回来,才放下心了,连忙站起来,掀着里间帘子等她。只见外面帘子响处,进来了一个人,却是侍书。那侍书是探春打发来看黛玉的,见雪雁在那里掀着帘子,便问道:『姑娘怎么样?』雪雁点点头儿,叫她进来。侍书跟进来,见紫鹃不在屋里,瞧了瞧黛玉,只剩得残喘微延,唬的惊疑不止,因问:『紫鹃姐姐呢?』雪雁道:『告诉上屋里去了。』
那雪雁此时只打量黛玉心中一无所知了,又见紫鹃不在面前,因悄悄的拉了侍书的手问道:『你前日告诉我说的什么王大爷给这里宝二爷说了亲,是真话么?』侍书道:『怎么不真!』雪雁道:『多早晚放定的?』侍书道:『那里就放定了呢!那一天我告诉你时,是我听见小红说的。后来我到二奶奶那边去,二奶奶正和平姐姐说呢,说那都是门客们借着这个事讨老爷的喜欢,往后好拉拢的意思。别说大太太说不好,就是大太太愿意,说那姑娘好,那大太太眼里看的出什么人来!再者,老太太心里早有了人了,就在咱们园子里的。大太太那里摸的着底呢。老太太不过因老爷的话,不得不问问罢咧。又听见二奶奶说,宝玉的事,老太太总是要亲上作亲的,凭谁来说亲,横竖不中用。』雪雁听到这里,也忘了神了,因说道:『这是怎么说!白白的送了我们这一位的命了!』侍书道:『这是从那里说起?』雪雁道:『你还不知道呢!前日都是我和紫鹃姐姐说来着,这一位听见了,就弄到这步田地了。』侍书道:『你悄悄儿的说罢,看仔细她听见了。』雪雁道:『人事都不省了,瞧瞧罢,左不过在这一两天了。』正说着,只见紫鹃掀帘进来说:『这还了得!你们有什么话,还不出去说,还在这里说!索性逼死她就完了。』侍书道:『我不信有这样奇事。』紫鹃道:『好姐姐,不是我说,你又该恼了。你懂得什么呢!懂得也不传这些舌了。』
这里三个人正说着,只听黛玉忽然又嗽了一声。紫鹃连忙跑到炕沿前站着,侍书、雪雁也都不言语了。紫鹃弯着腰,在黛玉身后轻轻问道:『姑娘,喝口水罢?』黛玉微微答应了一声。雪雁连忙倒了半钟滚白水,紫鹃接了托着,侍书也走近前来。紫鹃和她摇头儿,不叫她说话,侍书只得咽住了。站了一回,黛玉又嗽了一声。紫鹃趁势问道:『姑娘,喝水呀?』黛玉又微微应了一声,那头似有欲抬之意,那里抬得起。紫鹃爬上炕去,爬在黛玉旁边,端着水,试了冷热,送到唇边,扶了黛玉的头,就到碗边,喝了一口。紫鹃才要拿时,黛玉意思还要喝一口,紫鹃便托着那碗不动。黛玉又喝了一口,摇摇头儿,不喝了,喘了一口气,仍旧躺下。半日,微微睁眼,说道:『刚才说话不是侍书么?』紫鹃答应道:『是。』侍书尚未出去,因连忙过来问候。黛玉睁眼看了,点点头儿,又歇了一歇,说道:『回去问你姑娘好罢。』侍书见这番光景,只当黛玉嫌烦,只得悄悄的退出去了。
原来那黛玉虽则病势沉重,心里却还明白。起先侍书、雪雁说话时,她也模糊听见了一半句,却只作不知,也因实无精神答理。及听了雪雁、侍书的话,才明白过前头的事情原是议而未成的,又兼侍书说是凤姐说的,老太太的主意亲上作亲,又是园中住着的,非自己而谁?因此一想,阴极阳生,心神顿觉清爽许多,所以才喝了两口水,又要想问侍书的话。恰好贾母、王夫人、李纨、凤姐听见紫鹃之言,都赶着来看。黛玉心中疑团已破,自然不似先前寻死之意了。虽身体软弱,精神短少,却也勉强答应一两句了。凤姐因叫过紫鹃问道:『姑娘也不至这样,这是怎么说,你这样唬人。』紫鹃道:『实在头里看着不好,才敢去告诉的,回来见姑娘竟好了许多,也就怪了。』贾母笑道:『你也别怪她,她懂得什么。看见不好就言语,这倒是她明白的地方,小孩子家不嘴懒脚懒就好。』说了一回,贾母等料着无妨,也就去了。正是:
心病终须心药治,解铃还是系铃人。
不言黛玉病渐减退,且说雪雁、紫鹃背地里都念佛。雪雁向紫鹃说道:『亏她好了,只是病的奇怪,好的也奇怪。』紫鹃道:『病的倒不怪,就只好的奇怪。想来宝玉和姑娘必是姻缘。人家说的「好事多磨」,又说道「是姻缘棒打不回」。这样看起来,人心天意,他们两个竟是天配的了。再者,你想那一年,我说了林姑娘要回南去,把宝玉没急死了,闹得家翻宅乱。如今一句话,又把这一个弄得死去活来。可不说的三生石上百年前结下的么?』说着,两个悄悄的抿着嘴笑了一回。雪雁又道:『幸亏好了。咱们明儿再别说了,就是宝玉娶了别的人家儿的姑娘,我亲见他在那里结亲,我也再不露一句话了。』紫鹃笑道:『这就是了。』不但紫鹃和雪雁在私下里讲究,就是众人也都知道黛玉的病也病得奇怪,好也好得奇怪,三三两两,唧唧哝哝议论着。不多几时,连凤姐儿也知道了,邢、王二夫人也有些疑惑,倒是贾母略猜着了八九。
那时正值邢、王二夫人、凤姐等在贾母房中说闲话,说起黛玉的病来。贾母道:『我正要告诉你们,宝玉和林丫头是从小儿在一处的,我只说小孩子们,怕什么?以后时常听得林丫头忽然病,忽然好,都为有了些知觉了。所以我想他们若尽着搁在一块儿,毕竟不成体统。你们怎么说?』王夫人听了,便呆了一呆,只得答应道:『林姑娘是个有心计儿的。至于宝玉,呆头呆恼,不避嫌疑是有的。看起外面,却还都是个小孩儿形象。此时若忽然或把那一个分出园外,不是倒露了什么痕迹了么?古来说的:「男大须婚,女大须嫁。」,老太太想,倒是赶着把他们的事办办也罢了。』贾母皱了一皱眉,说道:『林丫头的乖僻,虽也是她的好处,我的心里不把林丫头配他,也是为这点子。况且林丫头这样虚弱,恐不是有寿的。只有宝丫头最妥。』王夫人道:『不但老太太这么想,我们也是这样。但林姑娘也得给她说了人家儿才好,不然,女孩儿家长大了,那个没有心事?倘或真与宝玉有些私心,若知道宝玉定下宝丫头,那倒不成事了。』贾母道:『自然先给宝玉娶了亲,然后给林丫头说人家,再没有先是外人后是自己的。况且林丫头年纪到底比宝玉小两岁。依你们这样说,倒是宝玉定亲的话,不许叫他知道倒罢了。』凤姐便吩咐众丫头们道:『你们听见了?宝二爷定亲的话,不许混吵嚷;若有多嘴的,堤防着她的皮!』贾母又向凤姐道:『凤哥儿,你如今自从身上不大好,也不大管园里的事了。我告诉你,须得经点儿心。不但这个,就像前年那些人喝酒耍钱,都不是事。你还精细些,少不得多分点心儿,严紧严紧他们才好。况且我看他们也就只还服你。』凤姐答应了。娘儿们又说了一回话,方各自散了。
从此,凤姐常到园中照料。一日,刚走进大观园,到了紫菱洲畔,只听见一个老婆子在那里嚷。凤姐走到跟前,那婆子才瞧见了,早垂手侍立,口里请了安。凤姐道:『你在这里闹什么?』婆子道:『蒙奶奶们派我在这里看守花果,我也没有差错,不料邢姑娘的丫头说我们是贼。』凤姐道:『为什么呢?』婆子道:『昨儿我们家的黑儿跟着我到这里玩了一回,她不知道,又往邢姑娘那边去瞧了一瞧,我就叫她回去了。今儿早起听见她们丫头说,丢了东西了。我问她丢了什么,她就问起我来了。』凤姐道:『问了你一声,也犯不着生气呀。』婆子道:『这里园子,到底是奶奶家里的,并不是她们家里的。我们都是奶奶派的,贼名儿怎么敢认呢?』凤姐照脸啐了一口,厉声道:『你少在我跟前唠唠叨叨的!你在这里照看,姑娘丢了东西,你们就该问哪,怎么说出这些没道理的话来!把老林叫了来,撵出她去!』丫头们答应了。
只见邢岫烟赶忙出来,迎着凤姐陪笑道:『这使不得,没有的事,事情早过去了。』凤姐道:『姑娘,不是这个话。倒不讲事情,这名分上太岂有此理了!』岫烟见婆子跪在地下告饶,便忙请凤姐到里边去坐。凤姐道:『她们这种人我知道,她除了我,其余都没上没下的了。』岫烟再三替她讨饶,只说自己的丫头不好。凤姐道:『我看着邢姑娘的份上,饶你这一次。』婆子才起来,磕了头,又给岫烟磕了头,才出去了。
这里二人让了坐。凤姐笑问道:『你丢了什么东西了?』岫烟笑道:『没有什么要紧的,是一件红小袄儿,已经旧了的。我原叫她们找,找不着就罢了。这小丫头不懂事,问了那婆子一声,那婆子自然不依了。这都是小丫头胡涂不懂事,我也骂了几句,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了。』凤姐把岫烟内外一瞧,看见虽有些皮绵衣服,已是半新不旧的,未必能暖和;她的被窝多半是薄的。至于房中桌上摆设的东西,就是老太太拿来的,却一些不动,收拾的干干净净。凤姐心上便很爱敬她,说道:『一件衣服原不要紧,这时候冷,又是贴身的,怎么就不问一声儿呢?这撒野的奴才,了不得了!』说了一回,凤姐出来,各处去坐了一坐,就回去了。到了自己房中,叫平儿取了一件大红洋绉的小袄儿,一件松花色绫子一斗珠儿的小皮袄,一条宝蓝盘锦镶花绵裙,一件佛青银鼠褂子,包好叫人送去。
那时,岫烟被那老婆子聒噪了一场,虽有凤姐来压住,心上终是不安。想起『许多姊妹们在这里,没有一个下人敢得罪她的,独自我这里,他们言三语四,刚刚凤姐来碰见。』想来想去,终是没意思,又说不出来。正在吞声饮泣,看见凤姐那边的丰儿送衣服过来。岫烟一看,决不肯受。丰儿道:『奶奶吩咐我说,姑娘要嫌是旧衣裳,将来送新的来。』岫烟笑谢道:『承奶奶的好意,只是因我丢了衣服,她就拿来,我断不敢受。你拿回去,千万谢你们奶奶!承你奶奶的情,我算领了。』倒拿个荷包给了丰儿。那丰儿只得拿了去了。
不多时,又见平儿同着丰儿过来,岫烟忙迎着问了好,让了坐。平儿笑说道:『我们奶奶说,姑娘特外道的了不得。』岫烟道:『不是外道,实在不过意。』平儿道:『奶奶说,姑娘要不收这衣裳,不是嫌太旧,就是瞧不起我们奶奶。刚才说了,我要拿回去,奶奶不依我呢。』岫烟红着脸笑谢道:『这样说了,叫我不敢不收。』又让了一回茶。
平儿同丰儿回去,将到凤姐那边,碰见薛家差来的一个老婆子,接着问好。平儿便问道:『你那里来的?』婆子道:『那边太太、姑娘叫我来请各位太太、奶奶、姑娘们的安。我才刚在奶奶前问起姑娘来,说姑娘到园中去了。可是从邢姑娘那里来么?』平儿道:『你怎么知道?』婆子道:『方才听见说。真真的二奶奶和姑娘们的行事叫人感念。』平儿笑了一笑说:『你回来坐着罢。』婆子道:『我还有事,改日再过来瞧姑娘罢。』说着走了。平儿回来,回复了凤姐。不在话下。
且说薛姨妈家中被金桂搅得翻江倒海,看见婆子回来,述起岫烟的事,宝钗母女二人不免滴下泪来。宝钗道:『都为哥哥不在家,所以叫邢姑娘多吃几天苦。如今还亏凤姐姐不错。咱们底下也得留心,到底是咱们家里人。』说着,只见薛蝌进来说道:『大哥哥这几年在外头相与的都是些什么人!连一个正经的也没有,来一起子,都是些狐群狗党。我看他们那里是不放心,不过将来探探消息儿罢咧。这两天都被我赶出去了。以后吩咐了门上,不许传进这种人来。』薛姨妈道:『又是蒋玉菡那些人哪?』薛蝌道:『蒋玉菡却倒没来,倒是别人。』薛姨妈听了薛蝌的话,不觉又伤心起来,说道:『我虽有儿,如今就像没有的了。就是上司准了,也是个废人。你虽是我侄儿,我看你还比你哥哥明白些,我这后辈子全靠你了。你自己从今更要学好。再者,你聘下的媳妇儿,家道不比往时了。人家的女孩儿出门子不是容易,再没别的想头,只盼着女婿能干,他就有日子过了。若邢丫头也像这个东西——』说着把手往里头一指,道:『我也不说了。邢丫头实在是个有廉耻、有心计儿的,又守得贫,耐得富。只是等咱们的事情过去了,早些把你们的正经事完结了,也了我一宗心事。』薛蝌道:『琴妹妹还没有出门子,这倒是太太烦心的一件事。至于这个,可算什么呢!』大家又说了一回闲话。
薛蝌回到自己房中,吃了晚饭,想起邢岫烟住在贾府园中,终是寄人篱下,况且又穷,日用起居不想可知。况兼当初一路同来,模样儿、性格儿都知道的。可知天意不均:如夏金桂这种人,偏教她有钱,娇养得这般泼辣;邢岫烟这种人,偏教他这样受苦。阎王判命的时候,不知如何判法的。想到闷来,也想吟诗一首,写出来出出胸中的闷气。又苦自己没有工夫,只得混写道:
蛟龙失水似枯鱼,两地情怀感索居。
同在泥涂多受苦,不知何日向清虚!
写毕,看了一回,意欲拿来粘在壁上,又不好意思。自己沉吟道:『不要被人看见笑话。』又念了一遍,道:『管他呢,左右粘上自己看着解闷儿罢。』又看了一回,到底不好,拿来夹在书里。又想:『自己年纪可也不小了,家中又碰见这样飞灾横祸,不知何日了局,致使幽闺弱质,弄得这般凄凉寂寞。』
正在那里想时,只见宝蟾推门进来,拿着一个盒子,笑嘻嘻放在桌上。薛蝌站起来让坐。宝蟾笑着向薛蝌道:『这是四碟果子,一小壶儿酒,大奶奶叫给二爷送来的。』薛蝌陪笑道:『大奶奶费心!但是叫小丫头们送来就完了,怎么又劳动姐姐呢?』宝蟾道:『好说。自家人,二爷何必说这些套话;再者,我们大爷这件事,实在叫二爷操心,大奶奶久已要亲自弄点什么儿谢二爷,又怕别人多心。二爷是知道的,咱们家里都是言合意不合,送点子东西没要紧,倒没的惹人七嘴八舌的讲究。所以今日些微的弄了一两样果子,一壶酒,叫我亲自悄悄儿的送来。』说着,又笑瞅了薛蝌一眼,道:『明儿二爷再别说这些话,叫人听着怪不好意思的。我们不过也是底下的人,服侍的着大爷,就服侍的着二爷,这有何妨呢!』
薛蝌一则秉性忠厚,二则到底年轻,只是向来不见金桂和宝蟾如此相待,心中想到刚才宝蟾说为薛蟠之事,也是情理,因说道:『果子留下罢,这个酒儿,姐姐只管拿回去。我向来的酒上实在很有限,挤住了,偶然喝一钟,平日无事,是不能喝的。难道大奶奶和姐姐还不知道么?』宝蟾道:『别的我作得主,独这一件事,我可不敢应。大奶奶的脾气儿,二爷是知道的,我拿回去,不说二爷不喝,倒要说我不尽心了。』薛蝌没法,只得留下。宝蟾方才要走,又到门口往外看看,回过头来向着薛蝌一笑,又用手指着里面说道:『她还只怕要来亲自给你道乏呢!』薛蝌不知何意,反倒讪讪的起来,因说道:『姐姐替我谢大奶奶罢。天气寒,看凉着。再者,自己叔嫂也不必拘这些个礼。』宝蟾也不答言,笑着走了。
薛蝌始而以为金桂为薛蟠之事,或者真是不过意,备此酒果给自己道乏,也是有的。及见了宝蟾这种鬼鬼祟祟,不尴不尬的光景,也觉了几分。却自己回心一想:『她到底是嫂子的名份,那里就有别的讲究了呢!或者宝蟾不老成,自己不好意思怎么样,却指着金桂的名儿,也未可知。然而到底是哥哥的屋里人,也不好——』忽又一转念:『那金桂素性为人毫无闺阁理法,况且有时高兴,打扮得妖调非常,自以为美,又焉知不是怀着坏心呢?不然,就是她和琴妹妹也有了什么不对的地方儿,所以设下这个毒法儿,要把我拉在浑水里,弄一个不清不白的名儿,也未可知。』想到这里,索性倒怕起来。正在不得主意的时候,忽听窗外『噗哧』的笑了一声,把薛蝌倒唬了一跳。未知是谁,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