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从唐以前经史典籍中撷取、列举的这53 对正反命题,看上去水火不容,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作者仿佛在这里为我们组办了一次现场直播的辩论比赛,参赛的双方都是自充舜至隋唐的名流大家、帝王将相。唇枪舌箭,雄辩滔滔,既热闹非凡,又益人心智,不可不看。
夫损益殊途.质文异政.或尚权以经纬.或敦道以镇俗.是故前志垂教.今皆可以理违.何以明之.
是曰:【大雅】云:『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
非曰:【语】曰:『士见危授命.』又曰:『君子有杀身以成仁.无求生以害仁.』
是曰:管子曰:『疑令者察之古.不知来者视之往.』古语曰:『与死人同病者.不可生也.与亡国同行者.不可存也.』
非曰:【吕氏春秋】曰:『夫人以食死者.欲禁天下之食.悖矣.有以乘舟死者.欲禁天下之船.悖矣.有以固兵丧其国者.欲偃天下之兵.悖矣.』杜怒曰:『夫奸臣贼子.自古及今.未尝不有.百岁一人.是为继踵.千里一人.是
为比肩.而举以为戒.是犹一噎而禁人食也.噎者虽少.饿者必多.』
是曰:孔子曰:『恶讦恶以为直.』
非曰:管子曰:『恶隐恶以为仁者.』魏曹羲曰:『夫世人所谓掩恶扬善者.君子之大义.保明同奸者.朋友之至交.斯言之作.盖闾阎之臼谈.
所以收爱憎之相谤.非笃正之至理.折中之公议也.世士不料其数而系其言.故善恶不分.乱实由之.朋友雷同.败必从焉.谈论以当实为情.不以过难为贵.相知以等分为交.不以雷同为固.是以达者存其义.不察于文.识其心.不求于言.』
白话
废除和增加是变革法令制度的两种不同的方法,而仁义和礼乐是推行政治统治的两种不同的方针。有的人崇尚用权力谋略来治理国家,有的人推崇用道德教化来安定百姓。因此,前代众多思想家、史学家和典籍中留下的方方面面的理论观念,我们都可以从中找出一正一反的论述。如何来说明这一现象呢?下面就试以正反对照的方法来一一列举之。
正方:【诗经·大雅】说:『既能明了善恶,又能辨别是非,才能确保安全。』【周易】说:『天地之间最伟大的德行就是爱惜生命。』
反方:【论语】说:『有教养的人遇到危险应当舍身赴难,见义勇为。』
又说:『君子只有勇于牺牲生命以成仁的,而没有因贪生怕死而害仁的。』
正方:管子说:『如果现实生活使人困惑,就应看看古人;如果想预知未来,就应读读历史。』古语说:『与死去的人患同样的病,是不可能活命的;与灭亡的国家执行同样的政治路线,是不可不亡国的。』
反方:【吕氏春秋】说:『见有人因吃东西噎死了,就禁止天下所有人吃东西,荒谬呀;见有人因乘船不小心淹死了,就禁止天下的人都不乘船,荒谬呀;见有人因战败而亡国,就取消天下所有的军队,荒谬呀。』三国时魏国的名臣杜恕说:『奸臣贼子,从古到今,不是说没有,可是如果百年出一个,就认为是接踵而来;千里遇上一个人,就认为是并肩同行,并以此作为举荐人材的戒条,这就如同因为有人噎死就禁止大家吃东西一样,噎死的人虽然不多,但是饿死的人就多了。』
正方:孔子说:『敢憎恨那些揭发别人阴私的人,才是正直无私的人。』
反方:管子说:『敢憎恨那些隐瞒别人恶行的人,才是有仁爱之心的人。』三国时魏国的大臣曹羲说:『世人所说的替别人掩盖恶行、宏扬善举,是君子最高的行为准则;保护、宣传共同的爱好,是朋友之间最深挚的情谊。
这种说法,不过是市井俗人的胡说罢了。其目的在于把爱憎相同的人互相诋毁对方当作有共同语言。所以这类集中起来的街谈巷议根本就不是诚实公正的真理。世上的读书人不琢磨其中的道理,只依据只言片语来下结论,因此善恶不分,是非不辨,世道人心之混乱往往是这样造成的。朋友之间不分是非,什么事都一味的随声附和,这样一来,失败的种子就必定会从中萌发。
当然,对任何事情,不管是发表看法,还是评论得失,都要以求实的精神为准则,大可不必相互苛求,相互指责。相知的朋友要以平等不欺的态度作为交往的前提,而不要把是非不分、随声附和当作是友情牢固。因此豁达明志的人,只要大的原则一致,并不追求形式的好看。只要心灵相通,并不在乎言语的一致。是曰:【赵绝书】曰:『炫女不贞.炫士不信.』
非曰:【汉书】曰:『大行不细谨.大礼不让辞.』
是曰:黄石公曰:『务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强.有其有者安.贪人有者残.残灭之政.虽成必败.』
非曰:司马错曰:『欲富国者.务广其地.欲强兵者.务富其人.欲王者.务博其德.三资者备.而后王业随之.』
是曰:【传】曰:『心苟无瑕.何恤乎无家.』【语】曰:『礼义之不僭.何恤乎人言.』
非曰:语曰:『积毁销金.积谗磨骨.众羽溺舟.群轻拆轴.』
是曰:孔子曰:『君子不器.圣人智周万物.』
非曰:列子曰:『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万物无全用.故天职生覆.地职载形.圣职教化.』
是曰:孔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非曰:孔子曰:『晋重耳之霸心也.生于曹卫.越句践之有霸心也.生于会稽.故居下而无忧者.则思不远.覆身而尝逸者.则志不广.』
是曰:韩子曰:『古之人.目短于自现.故以镜观面.智疑于自知.故以道正己.』
非曰:老子曰:『反听之谓聪.内视之谓明.自胜之谓强.』
是曰:唐且曰:『专诸怀锥刀而天下皆谓之勇.西施被短褐而天下称美.』
非曰:慎子曰:『毛嫱.西施.天下之至姣也.衣之以皮具.则见者皆走.易之以玄緆.则行者皆止.由是观之.则玄緆色之助也.姣者辞之.则色厌矣.』
白话
正方:【越绝书】说『卖弄姿色的女子不贞洁,夸耀自我的士子不守信。』
反方:【汉书】说:『成大事的人不必拘泥小节,行大礼的人无须小心谦让。』
正方:黄石公说:『土地贪图得太多,种不过来就会荒芜。追求仁德广施于天下,国家才会强大。保护好自己拥有的东西,能使人安分守己,贪图别人有的东西,就会发生残暴的行为。残暴的政治统治,虽然能成功一时,但终究会失败。』
反方:战国时秦国大将司马错说:『要想使国家富强,必须扩充领土;要想军队强大,必须使人民富有;要想称王统治天下,必须推行德政。这三个条件具备了,才能成就王业。』
正方:【左传】说:『只要心里纯洁无邪,又何必担忧没有归宿呢?』
【论语】说:『只要礼义上不出差错,又何必害怕别人说三道四呢?』
反方:古语说:『诽谤不实之词太多了,金子也会被熔化。诬谄不实之词太多了,能把人的骨头磨垮。羽毛数量多了,也能把船压沉。轻的东西多了,同样能把车轴压断。』
正方:孔子说:『一般的读书人,不象器皿一样,什么东西都能装下;也只不过是在某些方面有所专长。而圣人运用智慧却可以应付万事万物。』
反方:列子说:『天地不是万能的,圣人也不是无所不知,世间的万事万物也不是什么问题都能解决。所以天的职能是普育众生,地的职能是承载万物,圣人的职责是教育民众。』
正方:孔子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反方:同时孔子又说:『晋国公子重耳有称霸的雄心,是在曹国和卫国流亡时遇到不公正的礼遇和污辱后才萌发的;越国国王勾践有称霸的雄心,是在会稽今浙江绍兴被吴王夫差打败后萌生的。所以居在屈辱的地位而不忧患的人,说明他没志气。身在困厄中反而得过且过、苟且偷安的人,说明他心胸不广。』
正方:韩非子说:『古人看不到自己的面容,于是发明了镜子;智慧达到怀疑自己的认识是否正确的时候,才会用真理来反省、修正自己。』
反方:老子说:『善于借助别人的听觉来听、别人的视觉来看才是真正的聪明,能自己战胜自己才是真正的强大。』
正方:战国时魏人唐且说:『吴国的刺客专诸怀里藏着锥刀刺杀吴王僚,天下的人都赞许他勇敢;越国的美女西施身穿粗布短衣,天下的人仍然称赞西施漂亮。』
反方:慎子说:『毛嫱、西施,是天下最美丽的女子,假如让她们穿上兽皮做的衣服,人们见了也会吓得跑开;假如让她们换上好看的细麻布衣服,过路的人都会停下来欣赏。由此看来,美丽则是好衣服衬托的结果。美女不穿漂亮的衣服,也会姿色大减。』是曰:项梁曰:『先起者制服于人.后起者受制于人.』【军志】曰:『先人有夺人之心.』
非曰:史佚有言曰:『无始祸.』又曰:『始祸者死.』语曰:『不为祸始.不为福先.』
是曰:慎子曰:『夫贤而屈于不肖者.权轻也.不肖而服于贤者.位尊也.尧为匹夫.不能使其邻家.及至南面而王.而令行禁止.由此观之.贤不足以服物.而势位足以屈贤矣.』
非曰:贾子曰:『自古至今.与民为仇者.有迟有速耳.而民必胜之矣.故纣自谓天王也.而桀自谓天父也.已灭之后.民亦骂之也.由此观之.则位不足以为尊.而号不足以为荣矣.』
是曰:汉景帝时.辕固与黄生争论于上前.黄生曰:『汤.武非受命.乃杀也.』固曰:『不然.夫桀纣荒乱.天下之心皆归汤武.汤武与天下之心而诛桀纣.桀纣之人.弗为使而归汤武.汤武不得已而立.非受命为何.』
非曰:黄生曰:『冠虽蔽.必加于首.履虽新.必贯于足.何者.上下之分也.今桀纣虽失道.然君上也.汤武虽圣.臣下也.夫君有失行.臣不正言匡过.以尊天子.反固过而诛之.代立南面.非杀而何.』
是曰:太公曰:『明罚则人畏慑.人畏慑则变故出.明赏则人不足.人不足则怨长.故明王之理人.不知所好.不知所恶.』
非曰:文子曰:『罚无度则戮而无威.赏无度则费而无恩.』故诸葛亮曰:『威之以法.法行则知恩.限之以爵.爵加则知荣.』
是曰:文子曰:『人之化上.不从其言.从其行也.故人君好勇而国家多难.人君好色.而国家昏乱.』
非曰秦王曰:『吾闻楚之铁剑利而倡优拙.夫铁剑利则士勇.倡优拙则思虑远.以远思虚御勇士.吾恐楚之图秦也.』
白话
正方:秦末的将领项梁说:『先下手的制服别人,后下手的被别人制服。』兵书上说:『先下手的人有夺取人心的优势。』
反方:周朝史官史佚曾经说:『不要首先去闯祸,否则必死无疑。』
古语说:『不要做带头闯祸的人,也不要做带头享福的人。』
正方:慎子说:『贤能的人屈从于缺德少才之辈,是因为权力太小。
缺德少才者能甘心服从于有德才的人,是因为后者的地位尊贵。唐尧是一介平民的时候,连他的邻居都指使不动,等到他做了帝王,就能做到令必行,禁必止。由此看来,贤德不能服人,而权势却能使贤人屈从。』
反方:西汉政论家贾谊说:『从古到今,与老百姓结仇的帝王,他的灭亡迟早会到来,而老百姓必定会胜利。尽管商纣自称天王,夏桀自称天父,灭亡之后,老百姓照样骂。由此看来,权势不是最让人尊崇的,头衔也不是最光荣的条件。』
正方:从前辕固与黄生曾在汉景帝刘启面前争论。黄生说:『成汤和武王是通过杀害夏桀和商纣得到王位的。』辕固说:『不对。桀纣荒淫无道,才使民心归顺了汤武。汤武顺应民心而讨伐桀纣,老百姓反戈而击,纷纷投入汤武的怀抱,汤武受臣民拥戴,不得已而为王,这难道不是受天命而称王又是什么呢?』
反方:黄生说:『再破旧的帽子也是戴在头上,再新的鞋子也是穿在脚下。为什么呢?因为万事万物都有个上下之分。桀纣虽无道,但毕竟是国君,汤武虽英明,毕竟是臣子。国君有过失,做臣子的不去劝谏纠正使之尊荣,反而趁机讨伐并取而代之,这不是谋杀又是什么?』
正方:姜太公说:『惩罚严明,就会使人畏惧,畏惧就会发生变故;奖赏分明,就会诱发人的贪心,贪心得不到满足就会怨恨。所以贤明的君王治理天下,不让人看出他喜好什么,厌恶什么。』
反方:文子说:『惩罚没有尺度,杀人再多也没有震慑作用;奖赏没有分寸,花费再多也不领情。』所以诸葛亮说:『用法律树立威严,执法严明,人们就会知恩图报;用爵位鼓励有功劳的人,区分级别,人们才会感到荣耀。』
正方:文子说:『人民对待统治者的教化,不是跟着他的号令跑,而是上行下效。所以人君好勇,国就逞强斗狠,社会就多灾多难;人君好色、国人就淫乱腐化。』
反方:秦王说:『我听说楚国的刀剑锐利无比,但歌舞音乐却很差劲。
这说明楚国的兵士英勇,君臣的图谋久远。用长远的谋略来驾御英勇的兵士,我担心楚国是在打我们秦国的主意呀。』是曰:墨子曰:『虽有贤君.不爱无功之臣.虽有慈父.不爱无益之子.』
非曰:曹子建曰:『舍罪责功者.明君之主也.矜愚爱能者.慈父之恩也.』【三略】曰:『含气之类.皆愿德申其志.是以明君贤臣屈己申人.』
是曰:【传】曰:『人心不同.其犹面也.』曹子建曰:『人各有好尚.兰芷荪蕙之芳.众人所好.而海畔有逐臭之夫.咸池有六英之发.而墨子有非之之论.岂可同哉.』
非曰:语曰:『以心度心.间不容针.』孔子曰:『其恕乎.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是曰:管子曰:『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
非曰:古语曰:『贵不与骄期而骄自至.富不与侈期而侈自来.』
是曰:语曰:『忠无不报.』
非曰:【左传】曰:『乱代则谗胜直.』
是曰:韩子曰:『凡人之大体.取舍同则相是.取舍异则相非也.』
【易】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
非曰:【易】曰:『二女同居.其志不同.』语曰:『一楼不两雄.一泉无二蛟.』又曰:『凡人情以同相妒.』故曰:『同美相妒.同贵相害.同利相忌.』
是曰:韩子曰:『释法术而以心理.尧舜不能正一国.去规矩而忘善度.奚仲不能成一轮.使中主守法术.拙匠执规矩而万不失矣.』
非曰:【淮南子】曰:『夫矢之所以射远贯坚者.弓弩力也.其所以中的剖微者.人心也.赏善罚暴者.政令也.其所以行者.精诚也.故驽虽强.不能独中.令虽明.不能独行.』杜怒曰:『世有乱人.而无乱法.若使法可专任.则唐.虞不须稷.契之佐.殷.周无贵伊.吕之辅矣.』
白话
正方:墨子说:『国君即使很贤明,也不喜欢没有建立功勋的大臣;父亲即使很慈祥,也不喜欢没用的儿子。』
反方:曹植说:『宽恕有罪的人,严格要求有功的人,才是贤明的君主;可怜愚笨的儿子,也喜欢聪明的儿子,才是仁慈的父亲。』【三略】说:『胸怀大志的人,都希望能有一展宏图的机会,因此,明君和贤臣都能牺牲自己成全别人,为他们创造发展的机会。』
正方:【左传】说:『人心之不同,有如人的面孔。』曹植说:『人各有所好。象兰芒荪蕙的芳香,人人都喜欢,可是海边的渔夫,偏偏爱闻鱼腥味;【咸池】、【六英】这样的乐曲,人人都爱听,然而墨子却否定它们。
怎么能够让天下人都喜好相同的东西呢?』
反方:古语说:『将心比心,人们就会融洽无间。』孔子说:『恕是什么意思呢?恕就是自己所不喜欢的东西,不要强加于人。』
正方:管子说:『物资丰富,人民才知道讲究文明;丰衣足食,人民才懂得荣誉和廉耻。』
反方:古语说:『人一旦成了权贵之后,虽然事先并不想骄傲,但骄傲会不请自到;人一旦发财之后,虽然事先并不想奢侈,但奢侈会不请自到。』
正方:古语说:『忠诚没有不得到酬报的。』
反方:【左传】说:『生逢乱世,谗言诽谤、邪恶奸诈就会压到忠诚正直。』
正方:韩非子说:『人大体说来,凡是取舍相同,观点一致,就能互相认可;取舍不同,观点矛盾,就往往互相排斥。』【周易】说:『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向潮湿的洼处流,火向干燥的东西跑,云跟着龙涌动,风伴着虎咆哮。』
反方:可是【周易】又说:『二个女子生活在一起,志向也不会相同。』
古语说:『一个窝容不下两个雄性动物,一眼泉水容不下两条蛟龙。』又说:『人之常情往往是相同才相妒。』所以说:『两个人同样美就会相互嫉妒,同样尊贵就会彼此谋害,同样得利就会相互忌恨。』
正方:韩非子说:『让众人各依自己的主观想法去解释法术,即使尧舜再世也不可能让全国的看法统一;舍弃圆规和直尺,忘记标准的度量,即使奚仲这样有名的工匠也造不出一个车轮。可是如果让一个只有中等才具的国君墨守法规治国,让拙笨的工匠用圆规和直尺造车轮,都会万无一失地成功。』
反方:【淮南子】说:『箭头之所以能射往远处并穿透坚硬的目标,是因为它借助了弓弩的力量,但是它之所以能够射中目标并使之四分五裂的根本原因,还在于人的心念。奖善罚恶,这是政令的职能,而政令之所以能得以贯彻执行的根本原因,在于人的精诚。所以,弓弩虽然强大有力,没有人的参与,也不可能单独射中目标;政令虽然严明,没有人的参与,也不可能自行生效。』杜恕说:『世上有犯上作乱的人,但没有杂乱无序的法律。
假如法律单靠某一个人就能贯彻执行,那么唐尧和虞舜就不需要后稷和契,商王和周王也不需要伊尹和吕尚的辅佐了。』是曰:虑不先定.不可以应卒.兵不先办.不可以应敌.【左传】曰:『豫奋不虞.古之善政.』
非曰:【左传】曰:『士蔿谓晋候曰:「臣闻之:无丧而戚.忧必仇焉.无戎而城.仇必保焉.』【春秋外传】曰:『周景王将铸钱.单穆公曰:
「不可.古者天灾降戾.于是乎量资币.权轻重.以振救人.夫备预.有来至而设之修国备也.预备不虞.安不忘危.有至而后救之若救火.疗疾.量资币之属.是不相入也二者先后各有宜.不相入.可先而不备.谓之怠.可后而先之.谓之召灾谓人未有患.轻而重之.离人.召匮财.是以召灾也.
周固赢国也.天未厌祸焉.而又离人以佐灾.无乃不可乎.」』
是曰:【左传】曰:『古人有言:「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也.』
非曰:晋楚遇于鄢.范文子不欲战.曰:『吾先君之亟战也有故.秦.狄.齐.楚皆强.不尽力.子孙将弱.今三强服矣齐.秦.狄.敌.楚而已.唯圣人能内外无患.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骄而亢.则忧患生.盍释楚以为外惧乎.』
是曰:【三略】曰:『无使仁者主财.为其多恩施而附于下.』
非曰:陶朱公中男杀人.囚于楚.朱公欲使其少子装黄金千镒往视之.
其长男固请.乃使行.楚杀其弟.朱公曰:『吾固知必杀其弟.是长与我俱见苦为生之难.故重其财.如少弟生见我富.乘坚驱良.逐狡兔.岂知其财所从来.固轻弃之.今长者果杀其弟.事理然也.无足悲.』
是曰:【语】曰:『禄薄者不可与入乱.赏轻者不可与入难.』慎子曰:『先王见不受禄者不臣.禄不厚者.不与入难.』
非曰:田单将攻狄.见鲁仲子.仲子曰:『将军攻狄.弗能下也.何者.昔将军之在即墨.坐而织篑.立而杖插.为士卒倡.此所以破燕.今将军东有掖邑之奉.西有蒉上之娱.黄金横带.而驰乎淄渑之间.有生之乐.无死之心.所以不胜也.』后果然.
白话
正方:事先没有充分准备,就不可能应付突发事件;军队不预先武装起来,不可以应战。【左传】说:『上古时代好的政府,都善于防患于未然。』
反方:【左传】说:『晋国大夫士蔿对晋侯说:「我听说没有丧事而悲伤,忧愁一定随着到来;没有兵患而筑城,国内一旦有动乱,内敌必然据此顽抗。」』【春秋外传】即【国语】记载:『周景王打算铸造钱币。
单穆公说:「不可以。在古代,天灾降临时,政府才根据灾情增加货币发行量,权衡轻重,用以救灾。储备货币,有时是在灾祸还未出现就铸造好了储备起来增加货币储备,预防不测,是为做到居安思危;有时是等到灾祸已经发生,然后根据需求量铸造,投入救灾如救火、防治疾病等,就是这样。不能把这两种情况下的货币铸造混为一谈二者有先有后,不能混淆。
可以预先储备却不去做,这就叫懈怠;可以事后进行筹备而提前做了的,这叫招灾意思是说在民众还没有遭受灾害时,就把救灾工作放在第一位,会使民众产生离心力,从而引起国家资财的匮乏,因此带来双重的灾难。周本来是弱国,老天降灾没有穷尽,现在又要使老百姓离心离德来加重灾祸,恐怕不行吧?」』
正方:【左传】引用了古人这样一句话:『一旦放过了敌人,就会造成数代人的祸患。』
反方:晋军和楚军在鄢陵今河南鄢陵西北相遇。范文子不想作战,便说:『我们的先君急于作战,是有原因的。秦、狄、齐、楚都很强大,不全力拼搏,子孙将会被削弱。现在齐、秦和狄这三个强敌已经降服,我们的敌人只剩下楚国了。只有圣人才能做到既无内患又无外患。我们不是圣人,外部一安定,内部必然要产生隐患太高傲,太强硬,必然会有祸患发生。
我们何不放走楚国,把它作为转移内部矛盾的外患呢?』
正方:【三略】说:『不要让仁义的人管理资财,因为他会过多向老百姓施舍,从而收买人心。』
反方:范蠡次子杀了人,被囚禁在楚国。范蠡本想让小儿子带上一千镒黄金去楚国营救二子,可是长子坚决要去救他弟弟,范蠡只好答应。长子到了楚国后,不但没有救出他弟弟,反而连金子都没有花出去。最后楚国还是把他弟弟给处决了。范蠡说:『我事先就知道他会坑害二子的,因为他与我一起经历过生活的磨难,太看重钱财了,舍不得花。我所以想让小儿子去,是因为他一生下来就见我如此富有,乘好车,驾骏马,驰骋捕猎,好不威风,怎么会知道钱财是从哪里来的呢?他要是去了楚国,一定仗义疏财,流水花钱,救出他哥哥的。如今大儿子事情没办成,弟弟果然给杀了,人情事理就是这样,也不值得为之悲伤。』
正方:【论语】说:『不能让薪水少的人去发生暴乱的地方办事,也不能让赏赐不厚的去完成艰巨的任务。』慎子说:『古代帝王不起用不肯接受俸禄的人,对于俸禄不优厚的人,也不用他处理艰难繁杂事务。』
反方:田单将攻打狄人,去拜见鲁仲子。仲子说:『将军这次去攻打狄人是不可能胜利的。为什么这样说呢?从前将军在即墨,坐下编筐,站起铲土,以身作则,带动士兵,所以才打败了燕国。而现在将军东有掖邑的封地,西有赋税供你玩乐,黄金腰带横挂,高车大马驰骋在淄渑之间,只想享受人生的欢乐,却没有拼死的决心。所以说你不会取胜。』后来果如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