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4:52
却说刘聪复至宜阳,同行诸将,乃是刘曜刘景王弥呼延翼,骑兵五万,步卒三万,大有气吞河洛的势焰,都中大震。聪率轻骑先进,连败戍兵,直达都下,屯兵西明门,凉州刺史张轨,再遣北宫纯等入援,纯至洛阳,与汉兵对面扎营,待至夜半,方率勇士千余人,直攻汉垒。聪亦预先防着,即令征虏将军呼延颢,开营抵敌。颢甫出营门,正与纯撞个满怀。纯眼明手快,一刀劈下,正中颢首,脑浆迸流,倒毙地上。汉兵见颢被杀死,顿时骇退,纯即踹入营中,左斫右劈,杀死汉兵数十人。聪喝令各军,上前拦阻,还是招架不住,亏得队伍尚齐,且战且行,退至洛水滨下寨。纯因夜色昏皇,也恐有失,便收兵回营。
越日,呼延翼营内自乱,步卒不服翼令,将翼杀死,竟自溃归。刘渊闻败,飞饬聪等还师。聪不肯遽退,表称『晋兵微弱,可以力取,不得以翼颢死亡,自挫锐气,遽尔班师』云云。渊乃听令留攻,聪复分兵进逼,自攻宣阳门,令曜攻上东门,弥攻广阳门,景攻大夏门,四面猛扑,声震山谷。太傅越婴城拒守,且调入北宫纯等,一齐登陴,随方抵御。聪攻了数日,竟不能入,不由的想入非非,要至嵩岳中去祷山神,求他保佑,速下洛城,嵩岳有灵,岂容汝蹂躏中原?
当下留平晋将军刘厉及冠军将军呼延朗,暂摄军事,自己竟带着千骑,跨马而去。太傅越参军孙询,探得聪不在营中,谓可乘虚出击,越即令询挑选劲卒,得三千人,由将军邱光楼哀等带领,潜开宣阳门,呐一声喊,冲将出去。呼延朗身不及甲,马不及鞍,冒冒失失,前来搦战。
邱光楼裒,双械并举,杀得朗手法散乱,一个疏忽,被邱光挑落马下,楼裒再加一槊,结果性命,此次汉将死亡,都出呼延氏,想是呼延家运已衰。刘厉忙麾兵相救,已是不及。且邱楼二将,越加胆壮,领着三千健卒,横冲直撞,辟易万人。厉亦只好却走。聪在半途闻变,忙即折回,方得招架一阵,邱楼亦即收兵入城。刘厉恐为聪所责,竟投水自尽,聪不觉叹息。
王弥趋至聪营,向聪进言道:『今既失利,洛阳犹固,殿下不如还师,再图后举,下官当立兖豫二州间,收兵积谷,守候师期。』
聪皱眉答道:『前曾表请留攻,此时不待命令,便即还师,未免不合。』
弥笑道:『这有何虑,下官为殿下设法便了。』
遂即致书宣于修之,托他解说。修之已料知聪军不利,既得弥书,便入白刘渊道:『岁在辛未,当得洛阳,今晋气尚盛,大军不归,必败无疑。』
渊乃促聪回军,聪始与刘曜同归。惟王弥南出轘辕,沿途流民,陆续趋附,多至数万人。
还有石勒一支人马,自攻破壶关后,仍留扰并州一带,收降山北诸胡,再与刘灵进攻常山。幽州都督王濬,遣部将祁弘,邀同鲜卑部酋务勿尘等,带领十余万骑,来讨石勒。勒从常山退兵数里,至飞龙山前,依险列营,专待祁弘角斗。弘驱众直进,行近山麓,望见勒兵扎住,营伍颇严,便心生一计,使务勿尘领着本部,登山而下,直压勒营,自统部众与勒接仗。
勒令刘灵守营,分兵趋出,奋斗祁弘。两边统是朔方劲旅,旗鼓相当,酣战了两三个时辰,未分胜败,不防务勿尘从后面杀下,突破勒营,刘灵保不住营寨,也只得出会勒军,勒军见营垒已破,当然慌乱,就是勒亦万分惊惶,自知立脚不住,不如夺路逃奔,一声呼啸,向南飞逸。刘灵迟走一步,被祁弘追及背后,用槊猛戳,穿通心胸,立即倒毙。大力将军,只好至冥间报效去了。余众约毙万余人。
勒垂头丧气,走保黎阳,及闻幽州兵回去,复分兵四出,攻陷三十余堡寨,又进寇信都。适东海司马王斌,出任冀州刺史,引兵拒勒,一战败亡。晋车骑将军王堪,北中郎将兼豫州刺史斐宪,奉诏联兵,合攻石勒。勒引兵还拒,道出黄牛垒,魏郡太守刘矩,举城降勒。勒收得粮械,兵势益振。
裴宪胆小如鼷,探得勒众甚盛,即潜奔淮南,连兵马都不遑带去。王堪孤掌难鸣,也退保仓垣。勒便从石桥渡河,攻陷白马,坑死男妇三千余口,复东袭鄄城,杀害兖州刺史袁孚,再攻仓垣。王堪败没,还与王弥合兵,连下广宗清河平原阳平诸县。捷书屡达平阳,刘渊加封勒为镇东大将军,兼汲郡公,又命聪曜等出兵会勒,共攻河内。
河内太守裴整,飞表乞援,诏命宋抽为征虏将军,往援河内,被勒邀击中途,把抽杀死。河内人复执整降汉,整得受汉职,拜为尚书左丞。河内督将郭默,收整余众,自为坞主。刘琨表称默为河内太守,时已为怀帝永嘉四年。
会值刘渊得病,召还各军,河北山东,暂得少安。渊后呼延氏殁,另立氏酋单征女为皇后,这位新皇后的姿色,端的是纤丽无比,美艳无双,自从单征降汉,便将女纳为渊妾,宠号专房。生子名乂,亦得殊宠。可巧渊妻病死,妾媵不下数十,偏被那娇娇滴滴的单氏女,越级超升,得为继后,且封乂为北海王。
单氏感恩不已,镇日里振起精神,侍奉刘渊。渊见她靓妆媚骨,处处可人,不由的为色所迷,贪欢无度。怎奈少女多情,老夫已迈,渐渐的精力不支,酿成羸疾。蛾眉原是伐性,老年愈觉可畏。当下为顾托计,命梁王和为太子,齐王裕为大司徒,鲁王隆为尚书令,楚王聪为大司马大单于,特在平阳城西,置单于台,为聪任所。
北海王乂为抚军大将军,领司隶校尉。始安王曜为征讨大都督兼单于左辅。廷尉乔智明为冠军大将军兼单于右辅。尚有同姓老臣陈留王刘欢乐,进官太宰,长乐王刘洋,进官太傅,江都王刘延年,进官太保。是时刘宣已死,故不列入。渊恃三人为心膂,所以加位三公,付他重任。到了病不能起,即召入禁中,亲授遗命,叫他拥立太子,同心辅政,三人自然遵嘱。越二日渊竟逝世,共计称王四年,称帝三年。
太子和嗣为汉主,和本渊妻呼延氏所生,前大司空呼延翼,便是后父,被杀洛阳,翼子名攸,官拜宗正。渊因他素无才行,终身不令迁官。侍中刘乘,与聪有隙,西昌王刘锐,未得预顾命,三人共怀不平,乃串同一气,入殿语和道:『先帝不顾重轻,使三王在内总兵,大司马拥劲卒十万,逼居近郊,陛下不过做了一个寄主,将来祸难,恐不可测,不如早为设法,先发制人。』
和颇以为然。夜召武卫将军刘盛刘钦及左卫将军马景等,使图裕隆聪乂诸王。盛抗声道:『先帝尚在殡宫,四王未有逆节,今忽生他谋,自相鱼肉,臣恐不能邀福,反且召祸。况四海未定,大业粗成,陛下但应继志述事,开拓鸿基,幸勿误听谗言,疑及兄弟。古诗有言:「岂无他人,不如我同父。」陛下不信诸弟,他人如何轻信呢?』
锐与攸正在和侧,闻言大怒道:『今日计议,已由主上裁决,理无反汗,领军怎得妄言?』
盛尚欲再言,已被锐拔出佩剑,劈为两段。可怜刘盛。钦与景不禁惶惧,慌忙应命,乃共在东堂设誓,诘旦举发。
转瞬间已是天明,由和派兵四路,分攻四王。锐与马景赴单于台,攻楚王聪,攸与右卫将军刘安国,诣司徒府,攻齐王裕,乘与钦攻鲁王隆,使尚书田密,武卫将军刘璿,攻北海王乂。乂尚年少,不知守备,立被田密刘璿等闯入,只好延颈待戮,不料命未该绝,由璿抢步上前,把乂轻轻掖住,招呼部曲,斩关急走,趋往单于台。密亦随行,共见刘聪,报明内变。聪见乂无恙,心下大喜。已寓微意。便命军士服甲持械,静待刘锐等到来。锐至城外,已知田密刘璿举动,料聪必有预备,不敢轻往,当下折回城中,与攸乘等会攻隆裕。复恐安国与钦,尚有异志,因再杀死二人,然后进攻司徒府。裕不能守御,竟为乱军所害。锐等移兵攻隆,隆亦被杀。
是夕,闻西明门外,喊声大震,乃是大司马聪,率领全军,来攻都城。锐攸乘三人,亟趋上城楼,督众拒守,约莫过了一日有余,已被聪军攻入,乱兵四窜。锐等奔入南宫,聪军追入,把锐攸乘陆续擒住。刘和避匿光极殿西室,托词守丧。聪军持械直进,不管他皇叔不皇叔,顺手乱砍,立即毙命。
刘渊口舌未干,三子即遭惨死,可见治国以礼,多力无益。聪入居光极殿,命诛锐攸乘三人,枭首通衢,示众三日。马景未闻遭诛,先后均得幸免,是何运气?群臣联笺上聪,请即尊位,聪呼众与语道:『我弟乂为单后所生,子以母贵,应该嗣立,我愿退就单于台。』
道言甫毕,即有一少年趋至聪前,长跪流涕道:『先帝创业未终,全仗兄长继承先志,倘或舍长立幼,如何维持?还乞兄长勉从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