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4:52
有人蹑迹寻视,到了陨肉处,蛇兽俱在,似死非死,也不敢下手掩捕,惟还报都中,益称奇异。刘后既遭难产,又出重惊,当然酿成危症,挨了数日,气绝而亡。如此贤后,似不应遘此奇疾,这想是为刘聪所累。那陨肉却也失去,哭声亦止。汉主聪最爱此后,丧葬仪制,格外从隆,予谥武宣,并将后姊刘英,亦追谥为武德皇后。
二刘既死,尚有四小刘,统想承恩邀宠,求跻后位。聪已将四小刘挨次序进,最长的进位左贵嫔,次为右贵嫔,不过立后问题,还未解决。一日,至中护军靳准宅中,饮酒为欢。准呼二女出谒,由聪瞧着,好似那仙子下凡,嫦娥出世,不由的拍起案来,连声叫绝。准趁势面启道:『臣女月光月华,年将及笄,倘蒙陛下不弃葑菲,谨当献纳。』恐是一条美人计。
聪喜出望外,即夕载二女入宫,普施雨露,合抱衾裯,彻夜绸缪,其乐无极。翌日,即封二女为贵嫔。月光尤为妖媚,无体不骚,引得聪魄荡神迷,爱逾珍璧。过了旬月,竟立为继后。又过了数月,复因左右两个刘贵嫔,侍奉有年,不便向隅,特册左贵嫔刘氏为左皇后,右贵嫔刘氏为右皇后,【通鉴】载月华为右皇后,今从【晋书】及【十六国春秋】。加号皇后靳月光为上皇后。真是后来居上。校尉陈元达,上言:『三后并立,适如臣虑,将来必有大患,务乞收回成命。』
聪不肯从。且调元达为右光禄大夫,阳示优礼,阴实夺权。已而太尉范隆,大司马刘丹,大司空呼延晏,尚书令王鉴等,情愿让位元达,乃复徙元达为御史大夫,仪同三司。
元达复居谏职,仍常监察宫廷,得间便谏。可巧查得一种秽史,遂援了有犯无隐的故例,确凿陈词,递将进去。聪取览奏牍,乃劾上皇后靳氏,私引美少年入宫,与他苟合等情。看官!试想天下没有一个男儿汉,不恨妻室犯奸。聪虽宠爱月光,听了犯奸二字,也不禁忿火中烧,便趋入上皇后宫内,痛詈月光,并将元达原奏,随手掷示,令她自阅。月光情虚畏罪,只好呜呜咽咽,哀乞求怜。偏聪置诸不理,拂袖竟去。
到了次日,竟有内侍报聪,说是上皇后服药自尽。聪又不禁追念前情,急去临视,见她颦眉泪眼,尚带惨容,顿时爱不忍释,又抱尸大哭一场,才令棺殓。从此由悲生愤,深嫉元达,无论什么规谏,都置若罔闻。甚且益肆荒淫,终日不出,但命子粲为丞相,总掌百揆,一切国事,俱委粲裁决便了。
惟聪虽不道,余威未衰,石勒刘曜,进退无常,终为晋患。愍帝孤守关中,势甚岌岌,只望着三路兵马,合力勤王。建兴三年二月,命左丞相睿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南阳王保为相国,刘琨为司空。诏使分遣,加官进爵,无非是劝勉征镇的意思。
无如琨在晋阳,介居胡羯,一步不能远离,保自上邽出据秦州,收抚氐羌,军势稍振,但也无心顾及长安。睿虽奄有江左,比并州秦州两路,较为强盛,怎奈一东一西,相去太远。河洛未靖,荆湘又乱,中途被阻,未便行军,所以诏书日迫,睿总以道梗为辞,须俟两江戡定,方可启行。乐得推诿。
小子查阅【晋书】,那时沿江乱首,莫如杜弢,次为胡亢杜曾。杜弢已见前文,见二十四、二十五回。胡亢系前新野王歆牙门将,歆死后将佐四散。歆死张昌之难,见前文。亢至竟陵,纠集散众,自号楚公,用歆司马杜曾为竟陵太守。曾技勇过人,能被甲入水,不致沉没,所以亢恃为股肱,常使他出掠荆湘。荆湘人民,既苦杜弢、复苦胡亢杜曾,当然不得宁居,流离失所。荆州刺史周顗,甫经莅镇,便为杜弢所迫,退走浔水城。
扬州刺史兼征讨都督王敦,屯兵豫章,见二十六回。急檄武昌太守陶侃,寻阳太守周访,历阳内史甘卓等,合兵讨弢。弢正进围浔水城,由陶侃督兵往援,使明威将军朱伺为前驱,奋击弢众。弢还保冷口,侃语朱伺道:『弢必步向武昌,掩我无备,我军亟宜还郡,扼住寇踪,毋中彼计!』
说着,仍遣伺带着轻骑,从间道先归,自率步兵继进。伺至江陵,城尚无恙,正在城外安营,遥闻喊声大震,料是弢众前来,不禁大呼道:『陶公真是神算,有我在此,看贼能摇动我城否?』
当下按辔待着,不到片时,弢众已至,伺即麾骑杀出,迎头痛击,反使弢意外惊疑,仓猝对敌。两下里正在酣战,不防后面又来了一支步兵,各执短刀,杀入晞阵。晞前后受敌,立即溃散,遁归长沙。伺会同步兵,追至数十里外,擒斩千人,方才回城。这支步兵,不必细问,便可知是陶侃带来。侃使参军王贡,向敦告捷,敦欣然道:『今日若无陶侯,便无荆州了。』
遂表侃为荆州刺史,令屯淝左。周顗自浔水城,追至豫章,仍奉琅琊王命令,召还建业,复任军谘祭酒,不消细叙。
惟侃使王贡,由豫章西还,道出竟陵。竟陵城内的杜曾,已因胡亢好猜失众,潜引故都督山简参军王冲,袭杀胡亢,并有亢部,贡想乘机邀功,径入竟陵城。诈传陶侃号令,授曾为前锋大都督,使击王冲,冲本在山简麾下,因简病殁夏口,所以聚众为乱。
杜曾闻王贡言,乐得转风使航,将冲击死,即令贡报答陶侃,贡作书寄往淝左,但言曾愿投诚,未及矫命情事。侃乃征召杜曾,曾见来札中,并无前锋大都督字样,未免启疑,不肯应召。贡亦恐矫命事发,或至得罪,索性直告杜曾,且与曾合谋袭侃。侃那知两人密谋,未及防备,蓦被杜曾潜兵突入,害得全营大乱。还亏命不该绝,侥幸逃生。百密难免一疏,可见行军之难。
王敦得报,表夺侃官,以白衣领职,侃复邀同周访等,进破杜弢,敦乃复奏侃官。已而侃又为弢将王真所袭,败奔滠中,得周访援,方将王真击退。杜曾王贡与弢联合,到处劫掠,王敦又令陶侃甘卓等,并力击弢,大小数十战,弢众多死,乃遣使诣建业,向睿乞降。睿不肯许,弢已穷蹙,因再贻南平太守应詹书,托他代为解免,当图功赎罪。詹将原书转呈建业,并称弢有清望,应许他悔恶归善,借息兵锋。
睿乃使前南海太守王运,往受弢降,赦免前愆,令为巴东监军。弢已受命,偏征弢诸将,未肯罢兵,仍然攻弢不止。弢不胜愤恨,拘害王运,又复为乱,分遣部将杜弘张彦,掩袭临川豫章。临川内史谢摛被杀,豫章亦几被陷没,幸周访击杀张彦,逐去杜弘,豫章复安。
陶侃专攻杜弢,弢使王贡挑战,横足马上,状极嚣张。侃出马遥语道:『杜弢为益州小吏,盗用库钱,父死不奔丧,毫无礼义,卿本善人,奈何背我助逆?难道天下有白头贼么?』谓为贼不得至老。
说至此,见贡敛容下足,易倨为恭,便不与交锋,还入原垒。夜间乃遣使慰谕,并截发为信,誓不记仇。贡遂趋降侃营,侃推诚相待,令贡反袭杜弢。弢骤为所乘,不能抵敌,除逃以外无别策。但贡与弢麾下将佐,均已熟识,当时向众大呼,降可免死,并可加官。于是人人解甲,个个投戈,单剩弢一人一骑,狂窜而去。贡收降众报侃,侃不戮一人,择尤录用,余皆给资遣归,遂乘胜进复长沙,后来追索杜弢,竟无下落,想已是走死荒野了。小子有诗叹道:
漂摇风雨满神州,日下江河乱未体。
戡定荆湘非易事,论功应独让陶侯。
杜弢已死,只有杜曾未除,逃匿石城。丞相琅琊王睿,得了长沙捷报,承制颁给赦书,分赏诸将,欲知底细,容待下回说明。
陈元达虏臣也,刘娥虏后也,一沦左衽,一偶番主,就是有善可称,亦似在无足重轻之列。然孔子【春秋】中国用夷礼,则夷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无畛域之见存于其间,故【春秋】一书,流传万世。依例而推,则如元达之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