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4:52
看官道是何人?原来就是刘裕。裕乘甫之不备,把他劈死,便即杀散余众,进军罗落桥。对面有敌阵列着,乃是玄将皇甫敷。裕又欲亲出接战,独司马檀凭之,纵马先出,与敷交锋,战了数十回合,凭之力怯,一个失手,为敷刺死。裕不禁大怒,自出接仗,敷素闻裕名,不敢轻与交手,惟麾众围裕,绕裕数重。裕毫不畏缩,倚着大树,与敷力战。敷呼裕道:『汝欲作何死?』
说着,即拔戟刺裕。裕大喝一声,吓得敷倒退数步,不敢近前。可巧裕党共来救应,击破敷众,敷解围欲走,裕令军士一齐放箭,射中敷额,敷遇创仆地,裕持刀直前,将要杀敷,但听敷凄声语道:『君得天命,敷应受死,惟愿以子孙为托。』
裕一面允诺,一面下手斩敷,随令军吏厚恤敷家,安抚孤寡,示不食言。且因檀凭之战死军中,特令他从子檀祗,代领遗众,仍然进薄建康。
桓玄闻二将战死,越觉惊心,忙召诸术士推算吉凶,并为厌胜诅咒诸术,并问及群臣道:『朕难道就此败亡么?』
群臣皆不敢发言。独吏部郎曹靖之抗声道:『民怨神怒,臣实寒心。』
玄瞿然道:『民或生怨,神有何怒?』
靖之道:『晋氏宗庙,飘泊江滨,大楚祭不及祖,怎得不怒?』
玄又道:『卿何不先谏?』
靖之道:『辇下君子,统说是时逢尧舜,臣何敢多言。』
玄无词可答,只长叹了好几声。威风扫尽。寻使桓谦出屯东陵,卞范之出屯覆舟山西,共合二万人。裕至覆舟山东,使军士饱餐,弃去余粮,期在必死,先令老弱残兵,登高张旗,作为疑兵,然后与刘毅等分作数队,突进谦阵。毅与裕俱身先士卒,拚死直前,将士亦踊跃随上,喊声动地。
适有大风从东北吹来,裕军正在上风,便放起一把火来,火随风势,风助火威,烧得桓谦部下,都变了焦头烂额的活鬼,那里还敢恋战,纷纷大溃。谦与范之,也一溜烟似的跑去,苟延生命。
玄因两军交战,时遣侦骑探报,侦骑见了疑兵,即返报裕军四塞,不知多少。玄亟遣武卫将军庾赜之,带领精兵,往援谦军,暗中却使领军将军殷仲文,至石头城预备船只,以便逃走。忽有探马踉跄入报,说是桓谦卞范之两军,俱已败溃。
玄忙集亲信数千人,仓皇出奔,口中还声言赴战,挈同子昇及兄子濬,出南掖门。适遇前相国参军胡藩,叩马谏阻道:『今羽林射手,尚有八百,非亲即故,彼受陛下累世厚恩,应肯效力,乃不驱令一战,偏舍此他去,究竟何处可以安身?』
玄不暇对答,但用鞭向天一指,便即策马西走。驰至石头,见仲文已备齐船只,即下船驶行。船中未曾备粮,经日不食。及驶至百里外,方从岸上觅得粗粝,刈苇为炊,大众才得一饱。玄勉强取食,咽不能下,由子昇代为抚胸,惹得玄涕泣俱下,复恐追兵到来,径往寻阳去了。
惟建康城内,已无主子,司徒王谧等,当然背玄,迎裕入都。王仲德抱元德子方回,出城候裕。裕接见后,便将方回抱入怀中,与仲德对哭一场,面授仲德为中兵参军,追赠元德为给事中,然后将方回缴还仲德,引兵驰入都中。越日,移屯石头城,设立留台,令百官照常办事,取出桓温神主,至宣阳门外毁去,另造晋室新主,奉入太庙。又派刘毅等追玄,所有桓氏族党,留居建康,尽行捕诛。再使部将臧熹入宫检收图书器物,封闭府库,熹一一敛贮,毫无所私。
裕乃倡言迎驾,使尚书王嘏,率百官往寻阳,迎还安帝。嘏与百官奉令去讫,惟王谧居守留台,推裕领扬州军事。裕一再固辞,让谧为扬州刺史,仍领司徒,兼官侍中,录尚书事。谧复推裕都督扬徐兖豫青冀幽并八州,领徐州刺史,裕即受任不辞。辞扬州而不辞八州,其意可知。
当下令毅为青州刺史,何无忌为琅琊内史,孟昶为丹阳尹,刘道规为义昌太守。凡军国处置,俱委任刘穆之,仓猝办定,无不就绪,朝野翕然。只诸葛长民前与裕约,谋据历阳,事尚未发,为刺史刁逵所闻,将他拘住,槛送建康。行亚当利,闻得桓玄出走,建康已属刘裕,解差乐得用情,破槛放出长民,还趋历阳。
历阳兵民,乘机反正,逐去刺史刁逵,逵弃城出走,正与长民相值,再经城中兵士追来,无从逃避,只好下马受缚,由他解送石头,一刀处死。子侄等亦皆骈戮,惟季弟给事中刁聘,幸得赦免。裕令魏咏之为豫州刺史,镇守历阳,诸葛长民为宣城内史。先是裕少年微贱,轻狡无行,名流多不与往来,惟王谧素来重裕,尝语裕道:『卿当为一代英雄。』
裕亦因此自负。会与刁逵赌博,输资不偿,逵缚诸树上,责令还值,嗣由谧代为偿还,方得释裕。裕感谧愈深,恨逵亦愈甚,至是酬恩报怨,才得伸志。惟桓玄篡位时,谧实助玄为虐,手解安帝玺绶,献与桓玄。见前回。时论皆不直王谧,谓宜声罪伏诛,独裕力为保全,谧才得无恙。因私废公,终属非是。
桓玄奔至寻阳,将要息肩,闻得刘毅等又复追来,他急胁迫安帝兄弟,及何王二后,乘舟西行。安帝被徙寻阳,事见上文。留龙骧将军何澹之,与前将军郭铨,刺史郭昶之等,堵仗湓口。刘毅等不能前进,尚书王嘏等,无从迎驾,只好还报刘裕。裕乃托称受帝密诏,迎武陵王司马遵为大将军,暂居东宫,承制行事。遵父名晞,就是元帝第四子,受封武陵,由遵袭爵,留官建康,任中领军。桓玄篡位,降遵为彭泽侯,勒令就镇。
遵甫出石头,裕军已至,乃退还就第,此时总摄百揆,称制大赦,惟桓玄一族,不在赦例。可巧刘敬宣司马休之,自南燕奔归,遂令休之领荆州刺史,监督荆益梁宁秦雍六州军事,敬宣为晋陵太守。他两人奔往南燕时,曾与刘轨高雅之同行,见前回。后欲密图南燕王慕容备德,事泄南奔,轨与雅之被南燕兵追斩,独休之敬宣得脱,还为晋臣。
休之奉命赴镇,但此时的荆州,尚为桓石康所据,怎肯让与休之,再加桓玄自寻阳奔赴,当然迎纳桓玄,与晋反抗。玄仍称楚帝,即以江陵为楚都,眼见得桓玄虽败,还有一片尾声。小子有诗咏道:
石头城内庆安全,半壁江山得少延。
只有荆襄还未靖,尚劳兵甲扫残烟。
欲知江陵如何攻克,待至下回再表。
刘裕起兵讨玄,主谋者实为孟昶,昶之怂恿刘裕,为私怨而发,非真知有公义也。观其对妻之言,全为刘迈一人,而周氏独能倾囊相助。且谓义无归志,彼知从夫之义,宁不能知报国之忠,其所由慨然给资者,正欲昶之乘间除逆耳。周氏诚贤矣哉!本回特举以标目。所以扬巾帼,愧须眉也。何无忌母,为弟复仇,犹其次焉者耳。
刘裕一举,桓氏瓦解,师直为壮,曲为老,复得裕以统率之,何患不成?玄之惧裕,譬诸贼胆心虚,不寒自栗耳。然裕诛刁逵而不诛王谧,裕已第知有私,不知有晋矣,宁待篡位而始见裕之心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