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4:48
魏主怒起,亲出指挥,使军士运土填堑,肉薄登城,宪率众苦战,杀伤甚众,尸与城齐,魏兵乘尸上城,挟刃相接,经宪奋臂一呼,士气益奋,一当十,十当百,任你魏兵如何骁勇,总不能陷入城中。但见头颅乱滚,血肉横飞,自朝至暮,杀了一日,那孤城兀自守着,不动分毫,魏兵却死了万人,只好退休。城中兵民,亦伤亡过半,陈宪仍然抚定疮痍,再与魏主相持,毫无惧色。好一员守城将吏。
魏永昌王拓跋仁掠得沿途生口,驻扎汝阳,徐州刺史武陵王刘骏,奉宋主命,发骑兵赍三日粮,遣参军刘泰之、垣谦之、臧肇之,及左常侍杜幼文,殿中将程天祚等,出兵五千,往袭拓跋仁。拓跋仁但防寿阳兵,不防彭城兵,忽被泰之等突入,顿时骇散,泰之等杀毙魏兵三千余人,毁去辎重,放出许多生口,悉令东还,然后收兵徐退。拓跋仁收集溃兵,探得泰之等兵无后继,复来追击,垣谦之纵辔先走,士卒惊溃。泰之战死,肇之溺毙,天祚被擒,惟幼文得脱,检查士卒,只得九百余人,余皆阵亡。
宋主闻报,命诛垣谦之,系杜幼文,降武陵王骏为镇军将军,再遣南平内史臧质,司马刘康祖,率兵万人,往援悬瓠。
魏主令任城乞地真截击,与臧质等鏖斗一场,乞地真马蹶被杀,余众除死伤外,溃归大营。魏主在悬瓠城下,已阅四十二日,正虑城坚难克,又闻兵挫将亡,援师将至,恐将来进退两难,不如知难先退,乃下令撤围,引兵北归。陈宪以守城有功,得擢为龙骧将军,兼汝南、新蔡两郡太守。
宋主因与魏失和,遂欲经略中原。彭城太守王玄谟,素好大言,屡请北伐,丹阳尹徐湛之,吏部尚书江湛,更从旁怂恿,独新任步兵校尉沈庆之,入朝谏阻道:『我步彼骑,势不相敌,昔檀道济两出无功,到彦之失利退还,今王玄谟等未过两将,兵力也未见盛强,不如休养待时,徐图大举!』
宋主怫然道:『道济养寇自资,彦之中途疾返,所以王师再屈,未见成功。朕思北虏所恃,以马为最,今夏水盛涨,河道流通,泛舟北进,碻磝必走,滑台易下,虎牢、洛阳,自然不守。待至冬初,城戍相接,虏马过河,亦属无用,或反为我所擒获,亦未可知。此机如何轻失呢!』
能说不能行,奈何·
庆之仍力言不可,宋主使徐湛之、江湛面与辩驳。庆之道:『治国臂如治家,耕当问奴,织当问婢,陛下今欲伐魏,反与白面书生商议,怎能有成?』
江、徐二人,面有惭色,宋主大笑而罢。
太子劭及护军将军萧思话,亦奏称不宜出师,宋主始终不信。又接到魏主来书,语语讥讽,益足增恼。更闻魏臣崔浩,得罪被诛,虏廷少一谋士,越觉有隙可乘。崔浩被诛,详见下文,因为时序起见,故特带叙一笔。遂毅然决计,下诏北征,特加授王玄谟为宁朔将军,令偕步兵校尉沈庆之,谘议参军申坦,率水军入河,归青、冀二州刺史萧斌调度。新任太子左卫率臧质,骁骑将军王方回,出兵许洛,徐州刺史武陵王骏,豫州刺史南平王铄,各率部众出发,东西并进。
梁、秦二州刺史刘秀之,西徇汧陇,太尉江夏王义恭,出次彭城,节制各军。一朝大举,饷运浩繁,国库中本无储积,不得不竭力搜括,凡王公妃主,及朝士牧守,各令量力输将,接济兵费,且遍查扬、徐、兖、江四州人民,计家资在五十万以上四成中要硬借一成,僧尼或有二十万积蓄,亦应四分借一,待军事已竣,乃许归偿,又恐兵力未足,悉征青、冀、徐、豫、兖诸州民丁,充入行伍。如有骑射优长,武技出众诸壮士,先加厚赏,继委兵官,真个是八方搜罗,不遗余力。真正何苦·
建武司马申元吉引兵趋碻磝,魏刺史王买德弃城北遁;将军崔猛引兵投安乐,魏刺史张淮之亦弃城遁去。萧斌与沈庆之留守碻磝,王玄谟率领大军进攻滑台。
魏主初闻宋师大举,顾语左右道:『马今未肥,天时尚热,我若速出,未必有功,倘敌来不止,不如退避阴山,延至冬初,便无忧了。』
及滑台被围,已值暮秋,魏主即命太子晃屯兵漠南,防御柔然,更令庶子南安王余,留守平城,自引兵南救滑台。
宋将王玄谟本不知兵,但遣钟离太守垣护之,率百舸为前锋,往据石济。石济距滑台西南百二十里,总算要他扼截援军,作为犄角,自领各军驻扎滑台城下,四面环攻。城中本多茅屋,诸将请用火箭射入,使他延烧,玄谟摇首道:『城中一草一木,统是值钱,将来都当属我,奈何遽令烧毁呢?』
无非妄想。
过了一日,城中居民,即撤屋穴处,守将日夕防备,无懈可击,玄谟又出示召募兵民,河洛壮丁,络绎奔赴,操械投营,玄谟只给他每家匹布,还要勒供大梨八百枚,遂致众心失望,相率解体。
城下顿兵数月,士气日衰,忽接到垣护之来书,说是魏兵将至,请促兵攻城,愈速愈妙云云。玄谟尚不在意,蹉跎过去。又越旬余,由侦骑仓皇奔入,报称魏主南来,已到枋头,有众百万人。吓得玄谟面如土色,急召诸将会议。诸将又请发车为营,防备冲突,玄谟仍迟疑不决。
到了夜间,但听得鼓声隐隐,自远传来,更觉惊慌失措,三更已过,斗转参横,突有铁骑冲围直入,驰向城中,玄谟也不敢下令截击,一任来骑入城,看官欲问骑将姓名,原来叫作陆真,是奉魏主焘命令,先来抚慰城中,报知援师消息,麾下不过数骑。
王玄谟尚是怯战,何况魏主带来的大兵呢?
是夕魏兵大至,鼙鼓声喧,比昨夜还要震耳,玄谟出营北望,从月光下瞧将过去,尘头陡乱,扑面生惊,慌忙入帐传令,立刻退走,将士已无斗志,一闻令下,争先奔还,玄谟也上马急奔,只恨爹娘少生两翅,急切飞不到江东。那魏兵从后赶来,乘势乱斫,把宋军后队的将士,一古脑儿杀光,就是前队人马,亦多逃散。沿途委弃军械,几同山积,眼见是赠与魏人了。一刀一剑,统是值钱,奈何甘心赠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