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4:48
却说曹景宗奉诏班师,还朝饮至,盈廷大臣,统皆列席。当时左仆射范云已早病逝,另用尚书左丞徐勉,及右卫将军周捨,同参国政。左仆射沈约有志台司,终不见用。惟才华富瞻,兼长诗文,梁主衍有所制作,必令约属草,倚马万言。至是与宴华光殿中,遵敕赋诗,夸张战绩。曹景宗亦擅诗才,不得与赋,意甚不平,遂起求赋诗。梁主衍道:『卿技能甚多,何必吟咏?』
景宗求作不已,梁主衍见约所作,赋韵将尽,只剩得竞病二字,便笑语景宗道:『卿能赋此二字否?』
景宗索笔成书,立就四语,呈与梁主。但见纸上写着:
去时儿女悲,归来笳鼓竞。
借问路旁人,何如霍去病!
梁主瞧毕,击节叹赏道:『卿文武兼全,陈思王即魏曹植不能专美了!』
景宗顿首谢奖。及宴毕散座,梁主还宫,即颁发诏敕,进景宗为领军将军,加封竟陵公。韦叡为右卫将军,加封永昌侯。昌义之为征虏将军,移督青、冀二州军事,兼领刺史。余如冯道根以下,各受赏有差。越年出景宗为江州刺史,病殁道中,追赠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予谥曰壮。是年尚书右仆射夏侯详,亦老病谢世。这且慢表。
且说魏中山王英,及镇东将军萧宝夤,败奔梁城,魏廷言官,当然上章弹劾,请诛英及宝夤。魏主恪减等议罪,夺去二人官爵,除名为民。杨大眼亦坐徙营州。别简中护军李崇为征南将军,兼扬州刺史。崇深沉宽厚,颇得士心,出镇寿阳,远近畏服,所以钟离虽挫,淮右尚安堵如常。独魏主恪外宠高肇,内惑高贵嫔,疏忌宗室,迷信桑门,一切军国大事,未尝亲理。彭城王勰,虽起任太师,有位无权。勰兄广陵王羽,受职司空,好酒渔色,尝与员外郎冯俊兴妻私通。俊兴恚恨,伺羽夜游,骤出狙击,致受重伤,未几即死。
羽弟高阳王雍,继任司空,学识短浅,无善可称。还有广陵王嘉,系太武帝拓跋焘庶孙,齿爵并尊,但好容饰。雍由司空擢太尉,嘉得进位司空,旅进旅退,备员全身。就是魏主四弟,如京兆王愉,清河王怿,广平王怀,汝南王悦等,资望皆轻,未足参政,所以北朝政令,几全出高氏手中。总叙魏主宗室,俱为后文伏案。
皇后于氏,本为魏主所宠爱,自纳高贵嫔后,宠遇渐衰。正始四年,后忽暴疾,半日即殂。宫禁内外,明知由高氏加毒,但怕她势大,不敢显言。魏主已移情高氏,也没甚悲悼,惟依礼丧葬,谥为顺皇后,算作了事。于后有子名昌,年只二岁,越年三月,昌复得病,侍御师王显,不加疗治,由他啼号,才阅两日,一命呜呼。魏主仅得此子,忽然夭逝,当然比于后殁时,较为哀痛。嗣因高贵嫔从旁劝慰,仗着三寸慧舌,挽回一片哀肠,遂令魏主境过情迁,竟将于后母子二人,撇诸脑后。就是王显失医等情,亦绝不问及。
看官不必疑猜,便可知是高氏阴谋,巧为蒙蔽了。
于后世父于烈,出镇恒州,父于劲,虽留仕魏都,究竟孤掌难鸣,未敢奏讦。高氏得逍遥法外,任所欲为。
过了数月,高贵嫔即受册为后,太师彭城王勰,上书谏阻,那魏主已堕入迷团,任他如何苦口忠言,统已逆耳不受,反令勰得罪高氏,视若仇家。
高肇恃势益骄,权倾中外,妄改先朝成制,削封秩,黜勋臣,怨声盈路,朝野侧目。度支尚书元匡,独与肇抗衡,先自造棺,置诸厅间,拟舆棺诣阙,详劾肇罪,然后自杀,隐寓尸谏的意思。忠而近愚。事尚未行,适奉诏议权量事,与太常卿刘芳互有龃龉。高肇主张芳议,匡不直肇,便据理力争,且表称肇指鹿为马,必为国害。魏主尚未批答,偏奏斥元匡的弹章,相继呈入,署名为谁,就是前充侍御师,后升中尉的王显。可见前次失医皇子,明是高氏授意。当下将两奏尽行颁出,命有司论奏,有司皆趋承高肇,统复称元匡诬谤宰相,应处死刑。还算魏主加恩宽免,但降匡为光禄大夫。
权豪跋扈,祸变猝来,魏主弟京兆王愉,忽自信都起兵构乱,也居然称帝改元,托言高肇谋逆,魏主被弑,不得不从权继立,入讨乱臣。
看官听着!高肇虽然专横,究竟尚未弑逆,如何京兆王凭空捏造,骤敢作乱?说将起来,也有一段隐情。
先是魏主恪颇知友爱,尝令诸弟出入宫掖,寝处与共,不异家人。愉由护军将军迁授中书监,入直殿閤,更成常事。魏主为娶于后妹为妃,于氏貌不动人,未得愉欢。愉另纳妾杨氏,能歌善媚,宠擅专房。只因杨氏出身微贱,特令拜中郎将李恃显为养父,冒姓为李。产下一子,取名宝月。于妃未免妒恨,屡入宫诉告乃姊,于后因召李入宫,亲加斥责,且勒令为尼,把宝月归妃抚养,愉虽不能抗命,心中总系念宠妾,日夕不忘,乃托人请求后父,乞为转圜。
时于后尚未产男,后父于劲,也劝后格外包容,使魏主得广纳嫔御。又因愉屡次请托,乐得替他说情,仍将李氏归愉。于后本来柔淑,遂勉承父命,遣还李氏。碧玉重归,情好益笃。
自高肇用事,高贵嫔得立为继后,魏主信任外戚,摈斥宗亲,待遇诸弟,迥异从前。愉又喜引宾客,崇奉佛道,用度浩繁,常患不足,渐渐的纳贿营私,致有不法情事。高肇害死于后,常恐于氏报复。愉为于婿,适中肇忌,所以日陈愉短,谮毁多端。魏主恪召愉入宫,面数罪恶,杖愉五十,出为冀州刺史。
愉既莅任,愤无所泄,乃欲乘间构难,冒险求逞,长史羊灵,抗词谏诤,竟为所杀。司马李遵,畏死相从,遂诈称得清河王怿密函,说是高肇弑逆,应该继统讨罪。当下筑坛城南,自称皇帝,改元建平,伪诏大赦。又把这娇娇滴滴的爱妾,抬举起来,立为皇后。以妾为妻,第一着便铸成大错,怎得济事?法曹参军崔伯骥,不肯从命,又为所杀。且逼令长乐太守潘僧固一同起事。僧固系彭城王勰母舅,为此一隙,遂令一代贤王,也陷入案中,平白地做了一个枉死鬼魂。
高贵嫔得为继后,勰尝谏阻,高氏恨勰甚深,只苦无隙可乘,不能置诸死地。可巧僧固附逆,被高肇吹毛求疵,抵隙下石。一面请遣尚书李平,督军讨愉,一面诬奏彭城王勰,说他与愉通谋,纵舅助逆,应速除内应,才戢外奸。魏主恪尚称明白,把遣发李平一奏,立即允议,独将彭城王一案,暂从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