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4:48
魏主因遣柳慶西往,與泰陳述上旨,泰願奉迎車駕,遣慶復命。會東郡太守裴俠應徵詣洛,王思政與商西巡事宜。俠答道:『宇文泰雄踞秦關,所謂已操戈矛,怎肯輕授人柄?今車駕往投,恐也似避湯入火呢?』
言之有理。
思政道:『如君言,今將何往?』
俠皺眉道:『東出圖歡,禍在眉睫,西巡依泰,患在將來;且至關右,再作良圖。』
暫濟眉急,也是無策。
思政也以為然,乃薦俠為中郎將。魏主意欲西行,尚未決議,忽聞高歡派遣騎兵,出屯建興,並添河東及濟州兵,擁諸和糴粟入鄴城,將逼魏主遷鄴。魏主益覺驚惶,復頒敕諭歡道:
王若厭伏人情,杜絕物議,唯有歸河東之兵,罷建興之戍,送相州之粟,追濟州之軍,使蔡鐫受代,邸珍出徐,止戈散馬,各事家業。脫須糧廩,別遣轉輸,則讒人結舌,疑悔不生,王可高枕太原,朕亦垂拱京洛矣。王若馬首南向,問鼎輕重,朕雖不武,為宗廟社稷計,欲止不能。決在於王,非朕能定,為山止簣,甚為王惜之!
看官,試想這時候的高大丞相,已與魏主修勢不兩立,怎肯降心受詔,如敕施行?當下作書答覆,極陳斛斯椿、宇文泰罪狀,謂將代主除奸。魏主亦下敕罪歡,命宇文泰為關西大行台,且願將愛妹妻泰,令泰遣騎奉迎。一面敕賀拔勝引兵入洛,同敵高歡。
歡已召弟定州刺史高琛守晉陽,長史崔暹為輔,自引大軍南向,用高敖曹為先鋒,星夜前進,聲言率兵赴闕,但誅斛斯椿,不及他人。宇文泰亦傳檄討歡,自將大軍屯高平,命前隊出駐弘農。兩虎爭雄,俱由斛斯椿一人所致。獨賀拔勝出屯汝水,作壁上觀。此子惟狡猾一事,尚算勝人。
魏主也下詔親征,督軍十萬至河橋,令斛斯椿為前驅,列營北邙山。
椿請率精騎二千,乘夜渡河,掩歡不備,魏主稱善,偏黃門侍郎楊寬進言道:『高歡不臣,人所共知,斛斯椿心亦難測;若渡河有功,恐滅一高歡,又生一高歡了。』
魏主即命椿停行。當信不信,不當信而信,安得不敗!
椿嘆道:『近日熒惑入南斗,天象告警,今上信左右讒間,不用我計,這真所謂天道了!』
遂馳書報泰。
泰亦顧語僚佐道:『高歡遠道急馳,數日行八、九百裏,這是兵家所忌,正當出奇掩擊,主上不能渡河決戰,但知沿河據守,試想黃河萬裏,防不勝防,一處疏虞,令彼得渡,大事去了!』
說着,亟命趙貴自蒲坂渡河,直趨并州,又遣都督李賢率輕騎千名,往洛扈駕。
魏主使斛斯椿守虎牢,令行台長孫稚,大都督元斌之為副,行台長孫子彥守陝州,賈顯智、斛斯元壽守滑台,總道是扼要居守,歡軍不能飛渡。哪知才閱兩日,滑台軍司元玄馳至河橋,報稱顯智怯退,速請濟師。魏主亟遣大都督侯幾紹赴援。未幾又接到警報,紹已陣亡,顯智降歡,歡已從滑台渡河了。魏主當然着忙,急向群臣問計,或請奔梁,呆話。或請南依賀拔勝,也靠不住。或請西就關中,下策。或請守洛口死戰,不能。紛紛聚訟,整日不決。忽見元斌之踉蹌奔還,喘聲報告道:『高歡來了!』
嚇得魏主修不知所措,匆匆還洛。但挈妃主數人,及從妹明月西奔。不及高后,隱伏下文。
南陽王寶炬、清河王亶、廣陽王湛,扈蹕隨行,沙門惠臻,負璽持千牛刀相從。途次遣人至虎牢,飛召椿還,椿及長孫稚,方與歡將竇泰相持,聞召卻歸,奔至瀍西,得見魏主,方知為元斌之所賣。斌之與椿爭權,潛歸紿主,詭言高歡已至,以致魏主駭奔。椿益加嘆息,只好隨主西行。
椿弟元壽,因滑台失守,已為亂軍所殺。長孫稚在虎牢,獨力難支,也即奔赴行在。就是長孫子彥,聞滑台、虎牢均已失敗,也棄陝西走。子彥即長孫稚冢男。長孫父子尚得重逢,斛斯兄弟不能再見,這也是有幸有不幸呢!百忙中有此駢句,亦可謂好整以暇。
清河王亶,廣陽王湛,竟從半途逃歸,仍還洛陽。惟武衛將軍獨孤信卻單騎追及魏主,奉駕西進。魏主嘆道:『將軍辭父母、拋妻孥,竟來從朕。古人有言:世亂識忠臣。朕始知非虛語了!』
比諸清河、廣陽兩王,應該優獎。
嗣是西向奔馳,途次糗漿乏絕,惟飲澗水。到了湖城,有村民獻上麥飯壺漿,聊解饑渴,魏主命免該村徭役十年。再行至崤西,方與泰所遣李賢相遇,奉駕同歸。及入潼關,大都督毛鴻賓迎獻酒食,從行各員才得一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