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4:48
是年由青州上表,報稱河、濟俱清。明是貢諛。湛改大寧二年爲河清元年。齊揚州刺史王琳,屢請出師南侵,湛欲允議發兵,獨尚書盧潛,一再諫阻,且得陳主貽書,請罷兵息民。湛乃請散騎常侍崔贍,通好南朝,陳主亦遣使報聘。獨王琳尚有違言,湛調琳回鄴,即用盧潛,爲揚州刺史,領行台尚書,自是玉帛修儀,歲使不絕,江南江北,總算平靜了七八年。
陳主蒨因周齊連和,北顧無虞,乃遣司空南徐州刺史侯安都,出略西南。從前東陽太守留異,蟠踞一隅,屢懷反側,陳武帝特將蒨女豐安公主,下嫁異子貞臣爲妻,且征異爲南徐州刺史,異遷延不就,及蒨既嗣位,復命異爲縉州刺史,領東陽太守,異仍陰懷兩端,並嚴戍邊境。陳廷容忍數年,乃乘暇出討;一面召江州刺史周迪,豫章太守周敷,閩州刺史陳寶應,一同入朝。
周敷奉命先至,得加封安西將軍,賜給女妓金帛,遣還豫章。周迪不肯受詔,密與留異相結,且發兵襲敷,爲敷所覺,吃了一個敗仗,狼狽奔還。寶應爲留異婿,雖陳主格外羈縻,許入宗籍,究竟翁婿情深,君臣誼淺,所以始終聯異,也未肯入朝。
陳中庶子虞荔弟寄,流寓閩中,荔請諸陳主,召弟入都。寶應頗愛寄才,留住不遣。寄屢諫寶應,寶應不聽,乃避居東山寺中,佯稱足疾,杜門謝客。會留異爲侯安都擊破,妻孥多被擄去,僅與子貞臣走依寶應。周迪在臨川,亦被陳安右將軍吳明徹,高州刺史黃法奭,豫章太守周敷等,夾攻致敗,潰奔閩州。寶應已失兩援,尚自恃險僻,與陳抗衡。虞寄復上書極諫,條陳十事,略云:
東山虞寄,致書於陳將軍使君節下:
寄流離世故,漂寓貴鄉,將軍待以上賓之禮,申以國士之眷,意氣所感,何日忘之?而寄沉痼彌留,愒陰將盡,常恐猝填溝壑,涓塵莫報,是以敢布腹心,冒陳丹款,願將軍留須臾之慮,少思察之,則瞑目之日,所懷畢矣。自天厭梁德,多難荐臻,寰宇分崩,英雄互起,不可勝紀,人人自以爲得之,然夷凶剪亂,四海樂推,揖讓而居南面者,陳氏也。豈非歷數有在,唯天所授乎?一也。
以王琳之強,侯瑱之力,進足以搖盪中原,爭衡天下,退足以倔強江外,雄長偏隅,然或命一旅之師,或資一士之說,琳則瓦解冰泮,投身異域,瑱則厥角稽顙,委命闕廷,斯又天假之威而除其患,二也。
今將軍以藩戚之重,東南之眾,盡忠奉上,戮力勤王,豈不勛高竇融,寵過吳芮?析珪判野,南面稱孤,國恩所眷,不宜辜負,三也。
聖朝棄瑕忘過,寬厚得人,如余孝頃、李孝欽、歐陽頠等,悉委以心腹,任以爪牙,胸中豁然,曾無纖介,況將軍釁非張繡,罪異畢諶,何慮於危亡,何失於富貴?四也。
方今周齊鄰睦,境外無虞,並兵一向,匪伊朝夕,非劉項競逐之機,楚趙連縱之勢,何得雍容高拱,坐論西伯?五也。
且留將軍狼顧一隅,亟經摧衄,聲實虧喪,膽氣衰沮,其將帥首鼠兩端,唯利是視,孰能披堅執銳,長驅深入,系馬埋輪,奮不顧命,以先士卒者乎?六也。
將軍之強,孰如侯景,將軍之眾,孰如王琳,武皇滅侯景於前,今上摧王琳於後,此乃天時,非復人力;且兵革以後,民皆厭亂,其孰肯棄墳墓,捐妻子,出萬死不顧之計,從將軍於白刃之間乎?七也。
天命可畏,山川難恃,將軍欲以數郡之地,當天下之兵,以諸侯之資,拒天子之命,強弱逆順,可得侔乎?八也。
夫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愛其親,豈能及物?留將軍自縻國爵,子尚王姬,猶棄天屬而不顧,背明君而孤立,危急之日,豈能同憂共患,不背將軍者乎?九也。
北軍萬里遠斗,鋒不可當,將軍自戰其地,人多顧後,眾寡不敵,將帥不侔,師以無名而出,事以無機而動,以此稱兵,未知其利,十也。
爲將軍計,莫如絕親留氏,遣子入質,釋甲偃兵,一遵詔旨,方今藩維尚少,皇子幼沖,凡預宗支,皆蒙寵樹,況以將軍之地,將軍之才,將軍之名,將軍之勢,而能克修藩服,北面稱臣,豈不身與山河等安,名與金石同壽乎?感恩懷德,不覺狂言,斧鉞之誅,甘之如薺,伏維將軍鑒之!
寶應覽書,不禁大怒,幸左右進語寶應,謂虞公病勢漸篤,詞多錯謬,請勿介意。寶應意乃少釋,且因寄爲民望,權示優容,惟分兵接濟周迪。迪復越東興嶺爲寇,陳令護軍章昭達出討,大破周迪。迪竄匿山谷,無從搜捕,昭達遂入閩。迪招集餘眾,再出東興,東興守吏錢肅舉城降迪,迪眾復振,豫章太守周敷已升任南豫州刺史,出屯定州,與迪對壘。迪作書紿敷道:『我昔與弟戮力同心,豈期相害?今願伏罪還朝,乞弟披露肺腑,挺身同盟。』
敷信爲真言,只率從騎數人,出與迪盟,甫經登壇,被迪麾動部眾,將敷殺死。
陳廷有詔賻恤,另遣都督程靈洗討迪,並促章昭達速攻閩州。陳寶應令水陸設柵,嚴御昭達,昭達與戰不利,頓兵上流,但令軍士伐木爲筏,待雨出發。會值大雨江漲,亟放筏進攻,連拔寶應水柵,湊巧陳將余孝頃,也奉陳主調遣,由海道馳至,兩軍會合,並力攻擊,寶應連戰連敗,遁往莆田。顧語子弟等道:『我悔不從虞公言,致有今日!』
遲了!遲了!
小子有詩嘆道:
如何螳斧想當車?一失毫釐千里差。
禍已臨頭才自悔,忠言不用亦徒嗟!
陳軍追捕寶應,未知寶應再得脫走否?容至下回表明。
北齊宮闈,淫烝成習,惟高演尚乏色慾,故其妻元氏,雖被高湛斥辱,終得免污,若李氏爲高洋婦,洋烝澄妻,湛即烝洋妻,何報應之若是其速也!但李氏不忍其子之死,含垢蒙羞,而其後子仍慘斃,身亦瀕危,最爲不值。自來義夫烈婦,其所由蹈死如飴者,誠有見夫名節爲重,身家爲輕,不應作一幸想,冀圖苟活耳。否則,鮮有不蹈李氏之覆轍者也。
陳寶應溺情閨闥,濟惡婦翁,虞寄諫以十事,言甚明切,終不能挽寶應之迷,是誤寶應者爲留異,實則出之留異之女。天下之誤己誤人者,多半自婦女致之,非冶容誨淫,即昧幾致禍,寶應亦一前鑒耳。如留異之凶狡,周迪之反覆,更不足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