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4:48
周主即命齐王宪先行,留陈王纯为并州总督,自率六军赴邺。邺中迭接警耗,齐主纬悬赏募军,及兵士应募,又无一物颁给,广宁王孝珩,请使任城王湝,率幽州道兵入土门,扬言趋并州,独孤永业率洛州道兵入潼关,扬言趋长安,自率京畿兵出滏口,逆击周师,如虑士气不振,亟应出宫人珍宝,作为赏赐,以便鼓励等语。齐主不从,斛律孝卿又请齐主亲劳将士,代为撰词,并谓宜慷慨流涕,感动人心。
齐主纬倒也应允,及出语诸将,竟将孝卿所授,一律忘记,不由的痴笑起来,左右亦不禁失笑,将士皆含怒道:『本身尚且如此,我辈何必拚死!』
嗣是皆无斗志。
适北朔州行台仆射高励,护卫胡太后及太子恒,自土门道还邺,路见宦官苟子溢,强取民间鸡彘,励不觉怒起,即将子溢拘住,将要处斩。偏胡太后在旁劝阻,乃释缚使去。既送太后等入宫,或语励道:『子溢等受宠两宫,言出祸随,公难道不虑后患么?』
励勃然道:『今西寇已据并州,达官并皆叛贰,正坐此辈浊乱朝廷;若今日得斩此辈,明日受诛,亦属无恨!』
励系高岳子,此时颇具忠愤,惜乎晚节不终!
当下入见齐主道:『臣见朝中叛贰,皆属贵人,若士卒未尽离心,今请追五品以上家属,悉置三台,迫令出战;倘若不胜,将台焚毁,若辈顾惜妻子,必当死战。且王师屡败,寇众轻我,果能背城一决,也足吓寇示威!』
此计亦属轻率。
齐主纬不能用,但命一品以上各大臣,入朱华门,遍赐酒食,分给纸笔,令他各书所见,献策御敌。及大众录呈,又是人各一词,无所适从。
会有史官望气,谓国家当有变易,齐主纬遂引尚书令高元海等入议,决依天统故事,禅位太子。太子恒年才八岁,晓得甚么国事,那齐主纬欲上应天象,竟想这八岁小儿,支持危局。看官,试想能不能呢!酒色昏迷,一至于此。
是时已值残年,转瞬间即至元旦,齐太子恒居然即皇帝位,改元承光,下令大赦。尊齐主纬为太上皇,皇太后胡氏为太皇太后,皇后穆氏为太上皇后。命广宁王孝珩为太宰。
孝珩嫉视高阿那肱,因与莫多娄敬显等同谋,使敬显伏兵千秋门,更令领军尉相愿,率禁兵为内应,拟俟高阿那肱入朝,把他捕诛。不意高阿那肱自别宅取便路入宫,计不得行。孝珩乃求拒西师,高阿那肱、韩长鸾犹防他为变,使为沧州刺史。孝珩临行,向高阿那肱道:『朝廷不赐遣击贼,想是怕孝珩造反呢!孝珩若得破宇文邕,进军长安,就使造反,亦与国家无与。事至今日,危急万状,尚如此猜忌,岂不可叹!』
说毕,太息自去。
尉相愿拔刀斫柱道:『大事已去,尚复何言!』
齐主使长乐王尉世辩,领着千骑,往探周师。行出滏口,登高西望,但见群鸟飞起,即疑周师已至,策马奔还,报称寇至。黄门侍郎颜之推、中书侍郎薛道衡、侍中陈德信等,因劝上皇往河外募兵,更为经略,事若不济,亦可南投陈国。上皇依议,遂先使太皇太后、太上皇后往趋济州,继又遣幼主东行。自己不及登程,即闻周师薄城,没奈何调兵出战。不到半时,已被周军杀败,或溃去,或奔还,齐上皇忙挈冯淑妃等,尤物断不可舍。从东门出走,使武卫大将军慕容三藏守邺宫。
周师毁门突入,齐王公以下皆降,惟三藏拒守不出。领军大将军鲜于世荣,为齐宿将,尚鸣鼓三台,与周相抗。周主遣人招降世荣,赐给玛瑙杯,被世荣击碎。周主乃令将士往执世荣,世荣独力难支,受擒后仍然不屈,致为所杀。周主复招降三藏,三藏自知不支,始出见周主。周主优礼相待,面授仪同大将军,究竟有愧世荣。
独拘住莫多娄敬显,数责罪状道:『汝前守晋阳,遁入邺中,携妾弃母,是为不孝;外似为齐戮力,暗中向朕通款,是为不忠;既已送款与朕,尚且阴怀两端,是为不信。有此三罪,不死何待!』
遂命推出斩首。也是一番权术。一面颁敕安民。
齐国子博士熊安生博通五经,闻周主入邺,遽令扫门。家人问为何因?安生道:『周主重道尊儒,必来见我。』
果然过了半日,周主亲至熊家,握手引坐,赐给安车驷马,然后别去。又礼延齐中书侍郎李道林入宫,使内史宇文昂,访问齐朝政教风俗,及人物善恶,留宿三日,方才送归。周主颇知礼士,熊、李亦颇疚心否?
邺城大定,遂遣将军尉迟勤等,东追齐主。齐上皇纬渡河入济州,又令幼主恒禅位任城王湝。且替湝作诏,尊上皇谓无上皇,幼主为宋国天王,真是儿戏。使侍中斛律孝卿,送禅文及玺绂往瀛州。孝卿竟持入邺城,献与周主,湝全不得闻。齐洛州刺史独孤永业,有甲士三万人,前闻晋州失守,表请出兵击周,并不见报。至并州又陷,长叹数声,乃遣子须达奉款周军。周主遥授永业为上柱国,加封应公。
齐上皇纬穷蹙无援,更思南奔,留胡太后居济州,使高阿那肱守济州关,觇候周师,自与穆后、冯淑妃、幼主恒及韩长鸾、邓长颙等数十人,奔往青州。母可弃,妻妾子孥等不可舍。令内参田鹏鸾西出,伺敌动静。途次为周师所获,诘问齐主何在?鹏鸾但说齐主南行,想当出境。周人知系谎言,杖击鹏鸾手足,每折一肢,词色愈厉,至四肢俱折,奢然毕命,终不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