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5:03
却说李艺自受封燕王,从征窦建德刘黑闼二寇,积有战功,入朝授左翊卫大将军,甚邀宠眷。见第十一回。艺渐渐骄倨,把朝廷上面的王公大臣,统已看不上眼,凡秦府中的僚佐,与他相遇,他更冷嘲热讽,窘辱多端。高祖恐他在京滋事,且因突厥犯边,意欲借他威名,作为镇压,特命兼领天节军将,出镇泾州。及太宗即位,进艺开府仪同三司,艺因前时得罪秦府中人,心下很是不安,遂有意谋反,借着阅武为名,调集兵士,又伪称奉密诏入朝,竟带着大众,直趋豳州。豳州刺史赵慈皓,出城迎谒,他领兵入城,便与慈皓商议,背叛朝廷,把豳州据为己有。慈皓佯为赞成,暗中却着人飞奏,一面与统军杨岌,密谋诛艺,太宗闻报,即命长孙无忌尉迟敬德两人,统兵往讨。
王师方发,已为艺所闻,暗地调查,知是慈皓奏请发兵,因将他拘系狱中。时杨岌已召集州军,出艺不意,攻入城中,艺仓皇拒战,竟至败绩,遂弃了妻孥,只带了亲卒数百骑,投奔突厥,行至宁州,骑卒次第溃散,单剩了数十人,料知艺不能再振,乐得将艺刺死,枭取首级,献送京师。正是死得不值。
艺妻孟氏,由杨岌饬兵拿下,并放出赵慈皓,严行鞫治。孟氏自言为女巫所误,原来济阴有李氏女,自言能通鬼神,善疗人疾,辗转流入京都,适值艺挈眷留京,孟氏素好迷信,召女巫入见,问明未来祸福。李氏女见了孟氏,遽倒身下拜,极言孟氏具大贵相,他日必为天下母。孟氏信以为真,又令女视艺,女复信口乱言;谓妃贵即由王贵,现已红光露面,指日当有异征,于是艺遂有叛志。孟氏更从旁怂恿,仓猝一举,便即夷灭。
看官!你想巫觋邪言,可信不可信呢?为迷信邪言者作一棒喝。
无忌及敬德,驰至豳州,已是光天化日,浩荡升平。当下将艺眷属,押还长安,一古脑儿枭首市曹,不留一人。俗小说中捏造罗成姓名,谓系艺子,殊属可笑。还有幽州都督王君廓,因长史李玄道,尝用法裁制,错疑是朝廷授意,私下猜嫌。太宗亦闻他不守法度,召他入京。他启行至渭南,驿吏稍稍不恭,竟将驿吏杀死,也向突厥奔去,中途为野人所杀,函首入都。太宗顾念前功,特令将遗尸收还,连首埋葬,且加恤妻孥,后经御史大臣温彦博,奏称君廓叛臣,不宜沿食封邑,乃废为庶人。就便带过王君廓,免得另起炉灶。这且按下不提。
且说太宗知人善任,从谏如流,凡中书门下,及三品以上,入阁议事,必令谏官随着,有失辄谏,又命京官五品以上,更宿中书内省,每当延见,必问民疾苦,及政事得失,且尝诏廷臣举贤,各长官均有荐引,独封德彝一无所举。
太宗问及情由,德彝答道:『臣非不尽心,但今日未有奇才,因此不敢妄举。』
太宗怫然道:『君子用人如器,各随所长。自古人君致治,难道能借才异代么?患在自己不能访求,奈何轻量当世?』
德彝无言可答,怀惭而出。先是仆射萧瑀,与德彝善,尝荐为中书令,至太宗践阼,瑀与德彝论事廷前,德彝未尝创议。及瑀已议决,方吹毛索瘢,淡淡的指摘数语,或且待瑀趋退,然后极言驳斥,连太宗也堕入彀中,往往变更前议,不令瑀闻。是谓之奸险。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尉迟敬德等,以佐命首功,得列爵封邑,德彝对着数人,格外巴结,所以房杜诸贤,也亲近德彝,疏忌萧瑀。瑀积愤不平,上书弹劾德彝,反忤上旨。会瑀及陈叔达忿争上前,皆坐不敬罪免官,德彝竟得为仆射,偏偏天不阼年,竟畀他生了一场大病,呜呼毕命,侍御史唐临,才摭拾德彝奸状,说他尝佐导隐太子,及海陵刺王,谋害陛下,因是太宗动怒,追削德彝官爵,改谥为缪,仍用瑀为左仆射。瑀与德彝,相去亦不能以寸。且尝引魏征入卧内,谘询军国重事,令他直陈无隐。想是防封德彝覆辙。征亦感怀知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太宗迁征为尚书右丞。
或讦征与亲戚有私,奉诏遣御史大夫温彦博案验,查无实据,彦博入白太宗道:『征不顾形迹,自避嫌疑,心虽无私,亦当预戒。』
太宗乃令彦博谕征,征越宿入朝,面奏道:『臣闻君臣同体,应相与尽诚,若上下俱存形迹,恐国家兴衰,尚未敢知,臣却不敢奉诏。』
太宗瞿然道:『卿言亦是。』
征又再拜道:『臣幸得奉事陛下,愿使臣为良臣,勿使臣为忠臣。』
太宗道:『忠臣良臣,有甚么区别?』
征答道:『稷契皋陶,君臣同心,安享尊荣,便是良臣。龙逢比干,面折廷争,身死国亡,便是忠臣。』
太宗甚喜。赐绢五百匹。
一日,太宗召集群臣,从容坐论,征亦在侧。太宗道:『朕闻西域贾胡,贾胡,是胡人之为商贾者。购得美珠,恐为人窃,特剖身藏着,此事可得闻否?』
众臣道:『诚有此说。』
太宗道:『如贾胡所为,人皆笑他爱珠亡身,若官吏受赃,与帝王好利,卒致身家两败,岂不是与贾胡相等么?』
征随口答道:『昔鲁哀公与孔子言,谓人有徙宅忘妻,孔子答称桀纣且忘自身,比忘妻还加一等,这与贾胡事亦觉相类。』
太宗道:『诚如卿论。朕与卿等须自知保身,同心一德,方免为人所笑哩。』
征等俱齐声遵旨,太宗又问征道:『人主如何为明,如何为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