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5:03
却说宪宗得魏博消息,即召李吉甫李绛等,入商大计,且顾李绛道:『卿料魏博事,若合符契,可谓先见,但此事将如何办法?』
说至此,便将原奏递示二李。二李瞧罢,才悉魏博详情。原来田怀谏幼弱,军政皆委家僮蒋士则主持。士则不问贤否,但凭私爱私憎,调易诸将,众皆愤怒,朝命又久未颁到,愈觉人心不安。田兴凌晨入府,将士数千人,环拜兴前,请为留后。
兴惊惶仆地,徐起语众道:『汝等能勿犯副大使,谨守朝廷法令,申版籍,清官吏,然后可暂任军务。』
大众唯唯听命。兴乃率军士驰入牙门,诛蒋士则等十余人,迁怀谏母子,出外安居,即托监军表闻,静候朝命。吉甫请遣中使宣慰,再行观变。绛力言不可,且白宪宗道:『田兴奉土地,辑兵众,坐待诏命,不乘此时推心招抚,结以大恩,必待魏博将士,表请节钺,然后给与,是恩出自下,非出自上,将士为重,朝廷为轻,恐他未必诚心感戴呢。』
宪宗意尚未决,转问枢密使梁守谦。守谦本吉甫旧交,当然如吉甫言。且谓中使宣劳,乃是故例,今不能无故翻新。宪宗遂遣中使张忠顺,为魏博宣慰使。忠顺已行,绛复入谏宪宗道:『朝廷恩威得失,在此一举,奈何自失机会?臣计忠顺行期,今日才得过陕,乞明旦即除白麻,除兴为节度使,尚或可及哩。』
宪宗且欲命为留后,绛复道:『兴恭顺如此,非恩出不次,无以示感,愿陛下勿再迟疑!』
宪宗乃复遣使持节,授兴为魏博节度使。忠顺未还,制命已至魏州,兴感激涕零,士众无不鼓舞。至中使还报情状,绛又上言:『魏博五十余年,不沾皇化,一旦举六州版籍,守听朝命,不有重赏,如何能慰服人心,使邻镇劝慕?请发内帑钱百五十万缗,赐给魏博将士。』
宪宗亦将从绛,偏中官以为赏给过多,后难为继,于是宪宗复欲酌减。绛因申谏道:『田兴不贪地利,不顾邻患,即毅然归命圣朝,陛下奈何爱小费,失大计,俾彼觖望?试想钱财用尽,他日再来,机会一失,不能复追。设如国家发十五万众,往取六州,逾年始克,宁止费百五十万缗?』
宪宗点首道:『卿言甚是。朕平时恶衣菲食,蓄聚货财,正为平定四方起见,否则徒贮库中,亦有何用?』
既知此道,何尚为宦官所蔽?乃遣司封郎中知制诰裴度,持钱百五十万缗,宣慰魏博,颁赏军士,六州百姓,免赋一年。军士受赐,欢声如雷。
适有成德兖郓各使,均在魏州,见将士均得厚赏,也相顾惊叹道:『倔强无益,究不如恭顺为宜哩。』
裴度为兴陈君臣大义,兴久听不倦,并请度遍行所部,宣布朝命。又奏所部缺官九十员,请有司简任;奉法令,输赋税,旧有正寝,僭侈无度,避不敢居,另就采访使厅署治事。河北各镇,屡遣游客多方间说,兴终不为动。
李师道传语宣武节度韩弘道:『我世与田氏约,互相保援,今兴非田氏本支,又首变两河旧约,想亦公所恶闻,我当与成德合军往攻,公肯出援一臂否?』
弘复答道:『我不知利害,但知奉诏行事,若汝军朝出渡河,我当暮取曹州。』
师道乃不敢动,魏博大定。田兴既葬田季安,送怀谏至京师,宪宗命怀谏为右监门卫将军,进兴检校工部尚书,兼魏博节度使,赐名弘正。
转瞬间已是元和八年,宪宗以权德舆简默不言,有亏相职,出德舆为东都留守,召西川节度使武元衡还朝,入知政事。既而李绛因疾辞相,罢为礼部尚书,别用河中节度使张弘靖同平章事。弘靖系故相张延赏子,少有令名,至是入相。张氏自嘉贞延赏弘靖,三世秉政,当时称他里第,为三相张家。但自李绛罢职,此后无论何人,都不及李绛忠直。独叹宪宗既已知绛,乃仍令罢相,不能久用,且相绛时曾出吐突承璀,绛罢相,即召承璀为神策中尉,这可见宪宗任相,反不如待遇宦官,较为信用,怪不得阉人横肆,好好一代大皇帝,后来反死在阉寺手中呢!直注下文。
翰林学士独孤郁,为权德舆女婿,貌秀才长,宪宗长叹道:『德舆选婿得人,难道朕反不及么?』
原来宪宗颇多子女,长子名宁,为纪美人所出,曾封邓王,元和四年,由李绛奏请立储,因立宁为皇太子,越二年病殁,继立三子遂王恒为太子。恒母为郭贵妃,贵妃是郭子仪孙女,父暧尚升平公主,有女慧美,因纳入宪宗潜邸。宪宗嗣位,册为贵妃,群臣请立为后,并不见报。当时后宫多宠,美不胜收。宪宗恐妃得尊位,致受钳掣,所以终不立后。后主阴教,如何不立?这也是一大误。借选婿事,补叙帝眷,是行文连缀法。
郭贵妃颇循礼法,也未尝觊觎中宫,他既生太子恒,后生岐阳公主,公主秉性贤淑,女道淑娴,母女皆贤,不愧郭氏家风。宪宗乃历命宰相,拣择公卿子弟,视有才貌清秀,即选为快婿。诸家多不合式,或得了一二人,恰恐帝女非耦,不愿尚主,但托疾告辞,惟太子司议郎杜悰应选。悰祖、杜佑,以门荫得官,宪宗召见麟德殿,视悰彬彬有文,遂许尚岐阳公主,择吉成婚。届期这一日,宪宗亲御正殿,遣主下嫁,由西朝堂出发,再由宪宗御延喜门,顾送主舆,大赐宾从金钱,开第昌化里,疏凿龙首池为沼,且命辟公主外祖家,就尚父大通里亭,作为别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