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4:36
却说文彦博为相时,陈执中罢职,用宋庠同平章事。庠,安州人,本名郊,仁宗初年,与弟祁同举进士,祁列第一,庠列第三。时刘太后临朝称制,以兄弟名次,不宜倒置,乃擢郊第一,置祁第十,时人呼为大宋、小宋,二宋联翩入仕,均以才藻闻。及郊为翰林学士,因姓名联合,与宋室郊天事相混,乃改名为庠。庠累擢为相,执政数年,无所建树。会祁子与张彦方交游,彦方伪造敕谍,事发论死,谏官包拯等,奏庠不戢子弟,治家无术,势难治国,应请免职。庠亦求去,遂出知河南府。至文罢夏死,遂用庞籍同平章事,高若讷为枢密使,梁适参知政事,狄青为枢密副使。
青本以戍卒起家,历官西陲,善攻善守,经略判官尹洙,目为异材,尝与经略使韩琦、范仲淹谈及。应二十八回及三十回。韩、范遂召青入见,询问战略,无不中彀,遂倚为臂助。仲淹且授以【左氏春秋】,并语青道:『为将不知古今,止一匹夫勇呢。』青唯唯受教。自是折节读书,举秦、汉以后将帅兵法,无不通晓,遂积功至都指挥使。元昊称臣,西蕃渐靖,奉召为殿前都虞侯。是时面涅犹存,仁宗尝命他敷药除字,青跪谢道:『陛下以臣有微功,屡加迁擢,并非论及门第。臣得有今日,正为此涅,臣愿留示军中,可作劝勉。臣不敢奉诏。』俗小说中说青貌赛潘安,致有单单国公主临阵招亲诸事。当时并无单单国,何来公主?荒诞不经,一何可笑。
仁宗道:『卿言亦是有理,随卿所欲罢了。』
旋命为彰化军节度使,兼知延州。至是复擢为枢密副使。
仁宗于庆历八年后,复改元皇祐。
皇祐初年,广源州蛮酋侬智高叛命,僭称南天国,改元景瑞。广源州地近交趾,唐末交趾强盛,并有此州。州东为傥偤州,也属交趾。知州侬全福,被交人杀死。全福妻阿侬,改嫁商人,生子名智高,冒姓侬氏。智高年方十三,恨有二父,复将商人杀害,嗣与母占据傥悮州。交人兴兵进攻,执住智高母子,见智高状貌雄伟,把他赦宥,且令知广源州。智高仍怨恨交人,潜集部曲,袭据安德州,居然僭号改元,一面入贡中国,自愿内附。宋廷以交趾一隅,自黎桓受封后,更历二传,素修职贡,不愿收纳智高,结怨交人,应十五回。遂却还贡使。智高复奉金函书,力请投诚,仍不见报。
于是智高恼羞成怒,竟入窥中国,居然欲与宋朝争衡。广州进士黄师宓,郁郁不得志,忽投入智高,愿为谋主。先劝智高屯积粮食,令出敝衣等物,与边民换易粟米。邕州境地,与广源州相近,邕人多输粟出边,与智高交易。
知州陈珙,差人诘问,智高只说是:『洞中饥馑,恐部中离散,反来扰边,所以易粟赈饥,免得暴动』云云。陈珙信为真情,毫不设备。智高复用师宓计,自毁居室,因召众与语道:『生平积聚,被火毁尽,现只有入取邕广,谋一生机,否则大家共死了。』
部众闻言,遂各磨拳擦掌,齐声听命。智高即率众五千,沿江东下,攻邕州横江寨,守将张日新等战死,进薄邕州。陈珙不知所为,被智高一鼓攻入,将他缚住。司户孔宗旦,都监张立,皆骂贼遇害。智高遂自称仁惠皇帝,国号大内,改元启历。又要改元,想是摹仿宋朝。
广南一带,久不被兵,军同虚设,智高麾众四出,连陷横、贵、藤、梧、康、端、龚、封八州,守臣相率逃遁。只知封州曹觐,知康州赵师旦,出战阵亡。智高进围广州,知州魏瓘,鼓励兵民,登陴死守。知英州苏缄,及转运使王罕,先后往援,城得不陷。仁宗接得警报,命余靖为广西安抚使,杨畋为广南安抚使,即调广东钤辖陈曙,发兵西征。会知秦州孙淝入朝,仁宗以秦事为勖。淝奏对道:『秦州事不烦圣虑,岭南事却是可忧。臣观贼势方张,官军虽已往讨,尚未闻得将材,恐未必即能报捷哩。』
仁宗默然。
过了数日,果得败书,昭州钤辖张忠败殁,仁宗乃授淝为湖南、江西按抚使。淝请得骑兵七百人,即日就道,且分檄湖南、江西各州县,略言:『大兵且至,应亟缮营垒,多具燕犒,休得延误!』
智高本拟越岭北向,闻得此檄,乃不敢北侵。中淝计了。及淝至鼎州,加广南安抚使,召还杨畋。智高却移书行营,求为邕桂节度使。仁宗拟如所请,参政梁适道:『智高猖獗已甚,若再姑息了事,岭南非朝廷有了。』
仁宗道:『杨畋无功,余靖等亦未见奏捷,如何是好?』
道言未毕,忽有一人出班奏道:『臣愿奉旨南讨,生擒贼首,槛致阙下。』如闻其声。
仁宗视之,乃是枢密副使狄青,便喜道:『卿愿南征,应用若干人马?』
狄青道:『臣起行伍,非战伐无以报国,愿得蕃落数百骑,更益禁兵万人,便足破贼擒渠。』
仁宗道:『卿既欲去,事不宜迟,朕命卿宣抚荆湖,卿即去整顿行装,指日出发便了。』
青拜谢而退。
宋制右文轻武,文臣除授节钺,成为习惯,此次独任武人,免不得廷议纷纷。谏官韩绛竟奏称:『青一武夫,不应专任。』
仁宗遂欲命内都知任守忠为副使。知谏院李兑,又上言:『宦官不应掌兵。』
惹得仁宗疑惑不定,这是此老常态。召问首相庞籍。
籍答道:『青智足平贼,不妨专任,如号令不一,不如勿遣罢!』
仁宗乃置酒垂拱殿,特饯青行,且诏令岭南诸军,概受宣抚使狄青节制。适余靖在军中驰奏,略谓:『交趾愿助讨智高,请下旨允行!』
青已出都门,闻得此信,亟拜疏上达,略言:『借兵平寇,有害无利,一侬智高横践两广,力不能制,反欲假兵蛮夷,适为所笑。蛮夷贪得忘义,倘轻视中国,因之启衅,祸且十倍智高。乞饬罢交趾助兵,毋贻后患!』名论不刊。
仁宗准奏,遂由青檄止余靖,不得与交趾连兵,并戒前敌各将士,不准妄与贼斗,候令乃发。钤辖陈曙,乘青未至,遽发兵出击,至昆仑关,为敌所乘,立即溃退。殿直袁用等皆遁。青至宾州,会集孙淝、余靖各军,设营立栅,驻扎士卒。淝、靖等入报陈曙败溃状,青勃然道:『号令不齐,怎得不败?明晨请诸位到来,严申军律,方可破贼哩!』
淝、靖等允约而退。次日天明,青传命各军齐集,大小将校,尽会堂上,依次列座。青见陈曙在座,便起身与揖,曙亦起立。青即问曙道:『日前往击昆仑关,共有若干兵马?』
曙无可隐讳,只得答言步卒八千名,将校三十二人。青又令曙一一召入,当即升堂高坐,传卫士入帐,森列两旁,召曙至案前,厉声叱责道:『皇上授我特权,来讨贼酋,我已在途次传谕诸将;不得妄战,钤辖何故违我号令,致遭败衄?按法当斩!』
便喝令卫士,将曙拿下。又传袁用等三十二人与语道:『违令的罪状,出自陈曙,但汝等既随陈出战,应该努力杀贼,奈何遇贼即走,不斩汝等,不足申军法。』
也令卫士一一捆绑,驱出辕门,尽行枭首。不到一刻,血淋淋的三十余颗首级,由卫士携入堂来,复令销差。淝与靖相顾失色,余将相率股栗,莫敢仰视。青命将首级悬竿徇众,越日方令备棺掩埋。自是肃行伍,明约束,昼夜戒备,壁垒一新。孙武斩美姬,穰苴斩庄贾,胥操是术,否则不足肃军纪。
时已残腊,转眼间已是皇祐五年的新春,青除按兵止营外,仍饬行庆贺礼,且传令休息十天,大众都莫名其妙。就是贼中间谍,也探不出甚么兵谋,只返报智高,如十日约。慎重兵机,理应如是。谁知过了一天,青即自将前军,麾兵先发,孙淝为次军,余靖为后军,相机并进,进次昆仑关。智高安居邕州,尚未闻悉。阅二三日,乃再遣侦骑觇视,适值是日为上元节,官军各营,大张灯乐,宴饮尽欢,侦骑当据实回报去了。
青料知有敌来窥,故意张筵夜饮。次日复饮,直至二鼓,尚是你斟我酌,兴味盎然。青忽自言未适,暂起入内,一面传谕军官,劝他尽量饮酒,待翌晨下令进关。军官等又欢饮多时,方才散席。待至黎明,均至帐前听令,忽帐内走出传令官,语诸将道:『元帅已进关去了。诸位将军,请即前往会食,不得有误!』
诸将统不胜惊异,慌忙领兵入关。孙淝、余靖也引军亟进。
看官道狄青何时入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