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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启外衅胡人南下 定内禅上皇东奔 之二

宋史演义作者:蔡东藩发布:福哥

2020-6-16 04:36

贯尚泰然道:『金初立国,能有多少兵马,敢来窥伺我朝?』

道言未毕,忽报有金使王介儒、撤离拇持书到来,当由贯传令入见,两使昂然趋入,递上书函。

贯展阅后,不禁气慑,便支吾道:『贵国谓我纳叛渝盟,何不先来告我?』

撤离拇道:『已经兴兵,何必再告。如欲我退兵,速割河东、河北,以大河为界,聊存宋朝宗社。』

贯闻言,舌挢不能下,半晌才道:『贵国不肯交地,还要我国割让两河,真是奇极!』

撤离拇作色道:『你不肯割地,且与你一战何如?』

言已,竟偕王介儒自去。

童贯心怀畏怯,即欲借赴阙禀议为名,遁还京师。知太原府张孝纯劝阻道:『金人败盟,大王应会集诸路将士,勉力支持,若大王一去,人心摇动,万一河东有失,河北尚保得住么?』

童贯怒叱道:『我受命宣抚,并无守土的责任,必欲留我,试问置守臣做什么?』要你做什么郡王?遂整装径行。

孝纯自叹道:『平日童太师作许多威望,今乃临敌畏缩,捧头鼠窜,有何面目见天子么?』他本不要甚么脸面。

既而闻金兵攻克朔、代二州,直下太原,遂誓众登城,悉力固守。金兵进攻不下,才行退去。河东路已失二州,燕山路又遭兵祸,干离不等入攻燕山府,知府事蔡靖与郭药师商议,令带兵出御。药师早蓄异心,因蔡靖坦怀相待,不忍遽发,至是与部将张令徽、刘舜仁等,率兵四万五千名迎战北河,金兵尽锐前来。药师料不可当,未战先却,被金兵驱杀一阵,败还燕山。至金兵追至城下,他竟劫靖出降。干离不既得药师,燕山州县当然归命,遂用药师为向导,长驱南下,直偪大河。

警报与雪片相似,飞达宋廷,徽宗急命内侍梁方平率领禁军,往扼黎阳。又用一个阉人。出皇太子桓为开封牧,且饬罢花石纲,及内外制造局,并诏天下勤王。宇文虚中入对道:『今日事情危急,应先降诏罪己,改革弊端,或可挽回人心,协力对外。』

徽宗忙道:『卿即为朕草起罪己诏来。』

虚中受命,就在殿上草诏,略云:

朕以寡昧之姿,借盈成之业,言路壅蔽,面谀日闻,恩幸持权,贪饕得志,缙绅贤能,陷于党籍,政事兴废,拘于纪年,赋敛竭生民之财,戍役困军旅之力,多作无益,侈靡成风。利源酤榷已尽,而牟利者尚肆诛求。诸军衣粮不时,而食者坐享富贵。灾异迭见,而朕不悟,众庶怨怼,而朕不知,追维己愆,悔之何及!思得奇策,庶解大纷。望四海勤王之师,宣二边御敌之略,永念累圣仁厚之德,涵养天下百年之余。岂无四方忠义之人,来徇国家一日之急,应天下方镇郡县守令,各率众勤王,能立奇功者,并优加奖异。草泽异材,能为国家建大计,或出使疆外者,并不次任用。中外臣庶,并许直言极谏,推诚以待,咸使闻知!

草诏既成,呈与徽宗。

徽宗略阅一周,便道:『朕已不吝改过,可将此诏颁行。』

虚中又请出宫人,罢道官,及大晟府行幸局,暨诸局务,徽宗一一照准。并命虚中为河北、河东路宣谕使,召诸军入援。急时抱佛脚,已来不及了。虚中乃檄熙河经略使姚古,秦凤经略使种师中,领兵入卫。怎奈远水难救近火,宫廷内外,时闻寇警,一日数惊。金兵尚未过河,宋廷已经自乱,如何拒敌?徽宗意欲东奔,令太子留守。

太常少卿李纲,语给事中吴敏道:『诸君出牧,想是为留守起见,但敌势猖獗,两河危急,非把大位传与太子,恐不足号召四方。』也是下策。

敏答道:『内禅恐非易事,不如奏请太子监国罢!』

纲又道:『唐肃宗灵武事,不建号不足复邦,惟当时不由父命,因致贻讥,今上聪明仁恕,公何不入内奏闻?』

敏欣然允诺。翌日,即将纲言入奏。徽宗召纲面议,纲刺臂流血,书成数语,进呈徽宗。徽宗看是血书,不禁感动,但见书中写道:

皇太子监国,礼之常也。今大敌入攻,安危存亡,在呼吸间,犹守常礼可乎?名分不正而当大权,何以号召天下,期成功于万一哉?若假皇太子以位号,使为陛下守宗社,收将士心,以死悍敌,则天下可保矣。臣李纲刺血上言。

阅毕,徽宗已决意内禅,越日视朝,亲书『传位东宫』四字,付与蔡攸。攸不便多言,便令学士草诏,禅位太子桓,自称道君皇帝。退朝后,诏太子入禁中。太子进见,涕泣固辞。徽宗不许,乃即位,御垂拱殿,是为钦宗。

礼成,命少宰李邦彦为龙德宫使,进蔡攸为太保,吴敏为门下侍郎,俱兼龙德宫副使。尊奉徽宗为教主道君太上皇帝,退居龙德宫。皇后郑氏为道君太上皇后,迁居宁德宫,称宁德太后。立皇后朱氏。后系武康军节度使朱伯材女,曾册为皇太子妃,至是正位中宫,追封后父伯材为恩平郡王,授李纲兵部侍郎,耿南签书枢密院事。遣给事中李邺赴金军,报告内禅,且请修好。干离不遣还李邺,即欲北归,郭药师道:『南朝未必有备,何妨进行!』坏尽天良。

干离不从药师议,遂进陷信德府,驱军而南,寇氛为之益炽。

太学生陈东率诸生上书,大略说是:

今日之事,蔡京坏乱于前,梁师成阴贼于内,李彦敛怨于西北,朱勔聚怨于东南,王黼、童贯又从而结怨于辽;金创开边隙,使天下大势,危如丝发,此六贼者,异名同罪,伏愿陛下禽此六贼,肆诸市朝,传首四方,以谢天下。

是书呈入,时已残腊,钦宗正准备改元,一时无暇计及。去恶不急,已知钦宗之无能为。越年,为靖康元年正月朔日,受群臣朝贺,退诣龙德宫,朝贺太上皇。国且不保,还要甚么礼仪·诏中外臣庶,直言得失。李邦彦从中主事,遇有急报,方准群臣进言,稍缓即阴加沮抑。当时有『城门闭,言路开,城门开,言路闭』的传闻。

忽闻金干离不攻克相、浚二州,梁方平所领禁军,大溃黎阳,河北、河东制置副使何灌,退保滑州,宋廷惶急得很。那班误国奸臣,先捆载行李,收拾私财,载运娇妻美妾,爱子宠孙,一古脑儿出走。第一个要算王黼,逃得最快,第二个就是蔡京,尽室南行。连太上皇也准备行囊,要想东奔了。搅得这副田地,想走到哪里去·

吴敏、李纲请诛王黼等,以申国法,钦宗乃贬黼官,窜置永州,潜命开封府聂昌,遣武士杀黼。黼至雍邱南,借宿民家,被武士追及,枭首而归。李彦赐死,籍没家产。朱勔放归田里。在钦宗的意思,也算从谏如流,惩恶劝善,无如人心已去,无可挽回。金兵驰至河滨,河南守桥的兵士,望见金兵旗帜,即毁桥远飏。金兵取小舟渡河,无复队伍,骑卒渡了五日,又渡步兵,并不见有南军,前去拦截。金兵俱大笑道:『南朝可谓无人。若用一二千人守河,我等怎得安渡哩?』

至渡河已毕,遂进攻滑州,何灌又望风奔还。这消息传入宫廷,太上皇急命东行,当命蔡攸为上皇行宫使,宇文粹中为副,奉上皇出都,童贯率胜捷军随去。

看官道什么叫作胜捷军,贯在陕西时,曾募长大少年,作为亲军,数达万人,锡名胜捷军?可改名败逃军。至是随上皇东行,名为护跸,实是自护。上皇过浮桥,卫士攀望悲号,贯惟恐前行不速,为寇所及,遂命胜捷军射退卫士,向亳州进发。还有徽宗幸臣高俅,亦随了同去。正是:

祸已临头犹作恶,法当肆市岂能逃?

上皇既去,都中尚留着钦宗,顿时议守议走,纷纷不一。

究竟如何处置,请试阅下回续详。


〖后评〗

狃小利而忘大祸,常人且不可,况一国之主乎?张彀请降,即宋未与金通和,犹不宜纳,传所谓得一夫,失一国,与恶而弃好,非谋也。徽宗乃贪小失大,即行纳降,至责言既至,仍函彀首以畀金,既失邻国之欢,复懈降人之体,祸已兆矣。迨索粮不与,更激金怒,此时不亟筹守御,尚且观芝醉酒,沉湎不治,甚至天变儆于上,人异现于下,而彼昏不知,酣嬉如故,是欲不亡得乎?金兵南下,两河遽失,转欲卸责于其子,而东奔避敌,天下恐未有骄奢淫纵,而可彀免祸难者也。故亡北宋者,实为徽宗,而钦宗犹可恕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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