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庫 簡介 目錄 A-AA+ 書簽 查字

             

三、炀帝之夸大狂

国史大纲作者:钱穆发布:一叶知秋

2020-10-12 13:31

三、炀帝之夸大狂

炀帝即位,即营建东都,每月役丁二百万。

炀帝诏:『南服遐远,东夏殷大,因机顺动,今也其时。』为适应大一统之局面而建设新中央,自魏孝文已有此计划矣。

元年开通济渠,引糓、洛水达河,引河入汴,引汴入泗以达淮。

魏孝文告李冲:『欲自邺通渠于洛,从洛入河,从河入汴,从汴入清,以至于淮。南伐之日,下船而战,犹开户而战。此乃军国之大计。』则魏孝文亦已先有此意,至隋炀而实现。此乃为贯通中国南、北两方新形势之伟大工程也。

遂南游扬州。

渠广四十步,旁筑御道,自长安至江都筑离宫四十余所。造龙船四重,高四十五尺,长二百尺,挽船士八万,舳舻相接二百里,骑兵翼两岸。

三年,北巡榆林,甲士五十万。幸启民可汗帐,筑长城。四年又筑。

四年,开永济渠,引沁水南达河,北通涿郡。发河北诸郡男女百余万。

六年,通江南河,自京口至余杭,长八百里,广十丈。

八年,亲征高丽,发兵踰百万,分二十四军。九军渡辽凡三十万,还至辽东者不足三千人。

九年、十年,再伐高丽,天下遂乱。

这是炀帝的夸大狂。一面十足反映出当时国力之充实,一面是炀帝自身已深深染受了南方文学风气之薰陶。

隋文平陈,以炀帝为扬州总管,镇江都,置学士至百人,常令修撰,成书万七千余卷。此等皆沿齐、梁故习。又按:炀帝在扬州,聚书至三十七万卷。在此时期,炀帝殆已深深呼吸到南方文学的新空气。

史称炀帝早年『沉深严重,史亦以此四字描写文帝。朝野属望。文帝幸其第,见乐器弦多断绝,又有尘埃。尤自矫饰,时称仁孝。』则炀帝此时意态尚不同。帝好吴语,正见其染南风之深。在江都谓萧后曰:『侬不失为长城公,卿不失为沈后』,其欣慕南朝可想。

其后常以文学自负。

谓:『天下皆谓朕承袭绪余,以有四海;设令与士大夫高选,亦当为天子矣。』

朝臣至有以文词见忌死者。

薛道衡死,帝曰:『能作「空梁落燕泥,否?』王胄死,帝诵其佳句曰:『「庭草无人随意绿,,复能作此语邪?』惟此均不载于隋史,而通鉴收之。

当时北朝虽以吏治、武力胜过南方,若论文学风流,终以南朝为胜。

北齐书魏收传:『魏收、邢卲更相訾〔音紫〕毁,各有朋党。卲云:「江南任昉〔音纺〕,文体本疏,魏收非直模拟,亦大偷窃。」收曰:「伊常于沈约集中作贼,何意道我偷任昉!,时人谓:「见邢、魏之臧否,即是任、沈之优劣。」』又元文遥传:『济阴王晖业尝大会宾客,有人将河逊集初入洛,诸贤皆赞赏之。』

文帝只知有吏治,光武亦尚吏治,而能文之以儒术,为隋文所不如。并无开国理想与规模。若使有苏绰、王通诸人佐之,必然另有一番气象。炀帝则染到了南方文学风尚,看不起前人简陋。此在文帝时,朝廷一切仪注礼文,早有摆弃北周,改袭齐、陈者。一因北周模古,简陋之中杂以迂怪,风尚所趋,转向齐、陈,一也。二则文帝篡周,尽屠宇文氏,盖自有私意欲超出其上,不甘因循,二也。然文盛之弊,则至炀帝时而始著。

隋书文学传谓:『炀帝初习艺文,有非轻侧之论。暨乎即位,一变其风。其与越公书、建东都诏、冬至受朝诗及拟饮马长城窟,并存雅体,归于典制。虽意在骄淫,而词无浮荡。故当时缀文之士,遂得依而取正焉。』此谓『意在骄淫』,即承南方文学风尚也。谓『词无浮荡』,则承北朝苏绰诸人之影响。又按:唐天授时,左补阙薛谦上疏,谓:『晋、宋只重门资,有梁雅爱属辞,陈氏特珍赋咏。逮至隋室,余风尚存。开皇中,纳李谔之论,下制禁断文笔浮辞。炀帝嗣兴,又变前法,置进士等科。于是后生之徒,相复仿效,缉缀小文,名之策学。不以指实为本,而以虚浮为贵。』是炀帝之设进士科,虽非专考诗赋,然要为沿袭南朝尚文之风气,在唐初尚多知之者。

狂放的情思,骤然为大一统政府之富厚盛大所激动,而不可控勒。于是高情远意肆展无已,走上了秦始皇的覆辙。

炀帝雄才大略不如始皇,而同为带有极度的贵族气分,故两人皆不能恤民隐。当时南方文学,本为变相贵族之产物也。炀帝外慕经术,内好文学,则颇似汉武。

能把南方的文学与北方吏治、武力绾〔音挽〕合,造成更高、更合理的政权,则是唐太宗。隋代政制承南、北,大抵政风颇沿北周,礼文兼采齐、陈。唐承其后,犹汉之袭秦,唐制即隋制也,惟运用者之精神特为有殊耳。其隋制兼承南、北之详,当读隋书各志。

又按:唐臣多出贵胄,唐高祖,西魏八柱国唐公李虎孙,周明敬、隋文献皇后之外戚,娶周太师窦毅女。毅,周太祖婿。宰相萧瑀〔音语〕、陈叔达,梁、陈帝王之子。裴矩、宇文士及,齐、隋驸马都尉。窦威、杨恭仁、封德彝、窦抗,并前朝师保之裔。其将相裴寂、唐俭、长孙顺德、屈突通、刘政会、窦轨、窦琮〔音从〕、柴绍、殷开山、李靖等,并是贵胄子弟。故唐制得斟酌南、北,开国即规模宏远,汉、宋所不逮。

打開手機掃描閱讀

收藏 書評 打賞

上一頁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