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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紀三十四 漢世祖光武皇帝建武九~十一年

資治通鑑白話文作者:金色轟炸機發布:金色轟炸機

2020-5-31 14:34

漢世祖光武皇帝建武九年癸巳耶誕33年

諸羌自王莽末入居塞內,金城屬縣多爲所有。隗囂不能討,因就慰納,發其眾與漢相拒。司徒掾班彪上言:『今涼州部皆有降羌。羌胡被髮左衽,而與漢人雜處,習俗既異,言語不通,數爲小吏黠人所見侵奪,窮恚無聊,故致反叛。夫蠻夷寇亂,皆爲此也。舊制,益州部置蠻夷騎都尉,幽州部置領烏桓校尉,涼州部置護羌校尉,皆持節領護,治其怨結,歲時巡行,問所疾苦。又數遣使譯,通導動靜,使塞外羌夷爲吏耳目,州郡因此可得警備。今宜復如舊,以明威防。』帝從之。以牛邯爲護羌校尉。

西羌各部落從王莽末年遷徙到邊塞以內,金城郡郡治今甘肅蘭州市所屬各縣多被占據。隗囂無力征討,便就勢慰問籠絡,徵調他們的部眾和漢朝相對抗。司徒掾yuan四聲最高行政官的助理班彪上書說:『現在涼州今陝西西部、甘肅、寧夏一帶各地都有歸降的羌人。羌族人披散著頭髮,衣服在左邊開襟。他們和漢族人混雜生活在一起,風俗習慣既不同,語言也不通,經常被小官小吏、奸滑之人侵害掠奪,窮困憤懣,無所依賴,所以導致反抗。夷人和蠻人的叛亂,都是因爲這個緣故。舊的制度規定,益州地區今陝西南部、四川、重慶、雲南、貴州一帶設置蠻夷騎都尉,幽州今河北北部、北京、天津、遼寧、朝鮮國一帶地區設置領烏桓校尉,涼州地區設置護羌校尉。都持符節,統轄守護當地,處理紛爭,每年定時巡行各地,詢問疾苦。並不斷派出翻譯,疏通關係,了解動靜,讓邊塞之外的羌人夷人充當官吏耳目,州郡因此可以有所戒備。現在應恢復昔日制度,以示威嚴,加強防備。』光武帝接受班彪的建議。任命牛邯當護羌校尉。

困擾東漢多年的西羌之亂,從現在就開始了。將歸降的夷狄遷入內地,是一個重大敗筆。夷狄畏威不懷德。國家強盛時,還可以監督和壓制他們。一旦衰弱,他們就會起兵反叛,趁虛攻入華夏腹地。西晉之後的五胡亂華,就是內遷夷狄最終的結果。

盜殺陰貴人母鄧氏及弟。帝甚傷之,封貴人弟就爲宣恩侯。復召就兄侍中興,欲封之,置印綬於前。興固讓曰:『臣未有先登陷陳之功,而一家數人,並蒙爵土,令天下觖望,誠所不願!』帝嘉之,不奪其志。貴人問其故,興曰:『夫外戚家苦不知謙退,嫁女欲配侯王,取婦眄睨公主,愚心實不安也。富貴有極,人當知足,夸奢益爲觀聽所譏。』貴人感其言,深自降挹,卒不爲宗親求位。

強盜殺害陰貴人的母親鄧氏和弟弟陰xin一聲。光武帝非常悲傷,封陰貴人的弟弟陰就爲宣恩侯。又召見陰就的哥哥侍中皇帝的顧問陰興,也要封侯,把印信綬帶放到他面前。陰興堅持推辭,說:『我沒有衝鋒陷陣的功勞,而一家人中,已有好幾個人承蒙封爵賜土,使天下人不滿,這確實是我不願意的!』光武帝讚美他的舉動,不強迫他改變想法。陰貴人問陰興爲什麼要這樣做,陰興說:『皇帝的外戚家往往被不知謙讓退避所害。嫁女兒要配侯王,娶媳婦要打公主的主意,我心裡實在不安。富貴有極限,人應當知足,誇耀奢侈會增加世人的指責。』陰貴人爲他的話所感動,深深地自我貶抑,始終不替親屬要求官爵。

要是漢朝所有的外戚都像陰氏姐弟那樣識大體,也就不會有一次次的外戚之禍了。

帝召寇恂還,以漁陽太守郭伋爲潁川太守。伋招降山賊趙宏、召吳等數百人,皆遣歸附農;因自劾專命,帝不以咎之。後宏、吳等黨與聞伋威信,遠自江南,或從幽、冀,不期俱降,駱驛不絕。

光武帝徵召寇恂回洛陽東漢都城,今河南洛陽市,任命漁陽郡郡治今北京市密雲區太守一郡行政長官郭伋當潁川郡郡治今河南禹州市太守。郭伋招降山賊趙宏、召吳等數百人,全都遣送回鄉務農,他因此彈劾自己擅自放回降賊,光武帝沒有怪罪他。後來,趙宏、召吳等人的同黨聽到郭伋的威望和信譽,從遙遠的江南,或從幽州、冀州今河北中南部一帶,不約而同都來投降,路途上絡繹不絕。

郭伋是伏賊太守。其實現在天下趨於安定,做盜賊真的沒啥前途,不如回家靠辛勤勞動致富。

莎車王康卒,弟賢立,攻殺拘彌、西夜王,而使康兩子王之。

莎車國位於今新疆莎車縣國王康去世,弟弟賢繼位,攻打誅殺拘彌國位於今新疆于田縣國王、西夜國位於今新疆葉城縣國王,而讓康的兩個兒子分別擔任兩國國王。

漢世祖光武皇帝建武十年甲午耶誕34年

春,正月,吳漢復率捕虜將軍王霸等四將軍六萬人出高柳擊賈覽,匈奴數千騎救之,連戰於平城下,破走之。

春季,正月,吳漢又率領捕虜將軍王霸等四位將軍六萬人出高柳縣今山西陽高縣攻打賈覽,匈奴數千名騎兵援救賈覽,接連在平城今山西大同市附近交戰。吳漢打敗趕走匈奴騎兵。

200年前的白登之圍也發生在平城這裡,如今,攻守之勢易形了。

夏陽節侯馮異等與趙匡、田弇戰且一年,皆斬之。隗純未下,諸將欲且還休兵,異固持不動,共攻落門,未拔。夏,異薨於軍。

夏陽節侯馮異等同隗純的將領趙匡、田弇交戰將近一年,斬殺趙匡、田弇。隗純尚未被打敗,漢朝將領們想暫且返回休整部隊,馮異堅決主張留下不動。於是共同攻打隗純據守的落門今甘肅武山縣,未能攻陷。夏季,馮異在軍中去世。

漢朝又損失一員大將。馮異是很有戰略眼光的,想一鼓作氣拿下隗純,可惜壯志未酬身先去。

秋,八月,己亥,上幸長安。

秋季,八月己亥二十五日,光武帝到達長安今陝西西安市

初,隗囂將安定高峻擁兵據高平第一,建威大將軍耿弇等圍之,一歲不拔。帝自將征之,寇恂諫曰:『長安道里居中,應接近便,安定、隴西必懷震懼;此從容一處,可以制四方也。今士馬疲倦,方履險阻,非萬乘之固也。前年潁川,可爲至戒。』帝不從,進幸汧。峻猶不下,帝遣寇恂往降之。恂奉璽書至第一,峻遣軍師皇甫文出謁,辭禮不屈;恂怒,將誅之。諸將諫曰:『高峻精兵萬人,率多強弩,西遮隴道,連年不下,今欲降之而反戮其使,無乃不可乎?』恂不應,遂斬之,遣其副歸告峻曰:『軍師無禮,已戮之矣!欲降,急降;不欲,固守!』峻惶恐,即日開城門降。諸將皆賀,因曰:『敢問殺其使而降其城,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腹心,其所取計者也。今來,辭意不屈,必無降心。全之則文得其計,殺之亡其膽,是以降耳。』諸將皆曰:『非所及也!』

最初,隗囂的將領安定郡人高峻帶領軍隊據守高平縣安定郡郡治,今寧夏固原縣第一城。建威大將軍耿弇yi四聲等包圍該城,一年未能攻陷。光武帝準備親自征伐,寇恂勸告說:『長安的位置在洛陽和高平的中間,接應近便。陛下坐鎮長安,安定郡、隴西郡郡治今甘肅臨兆縣之人必定心中震恐。這樣,從容地呆在一處,就可以控制四方。現在人困馬乏,要到險阻的地方,對陛下是不安全的。去年潁川郡郡治今河南禹州市盜賊蜂起的往事,應當引以爲大戒。』 光武帝不聽。進軍到汧縣今陝西隴縣。高峻依然不降,光武帝派遣寇恂前往勸降。寇恂帶著光武帝的詔書到達第一城,高峻派遣軍師皇甫文出城拜見。皇甫文的言辭禮節毫不卑屈。寇恂大怒,準備誅殺。將領們勸阻說:『高峻有精兵一萬人,多半都是強弩射手,在西面堵塞隴道,連年不能攻下。現在準備招降高峻,卻反而屠戮他的來使,恐怕不行吧?』寇恂不答應,於是誅殺皇甫文。放他的副使回去。轉告高峻說:『軍師無禮,已經殺死了!要投降,趕快投降;不想投降,繼續堅守!』高峻驚慌恐懼,當天打開城門投降。將領們全都向寇恂祝賀,順便問他:『請教您,殺了他的使節而又能使他獻城投降,爲什麼呢?』寇恂說:『皇甫文是高峻的心腹,是爲高峻謀劃的智囊。這次前來,言辭態度強硬,肯定沒有歸降的意思。如果保全他則皇甫文的計策得逞,殺掉他則使高峻喪膽,所以高峻投降。』將領們全都嘆服說:『您的智慧不是我們所能趕得上的!』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可來使如果毫無誠意,那殺之以立威也是不錯的選擇。軍事原則應當靈活掌握。從兩漢之間這場混戰,大家能學到不少策略的應用。

冬,十月,來歙與諸將攻破落門,周宗、行巡、苟宇、趙恢等將隗純降,王元奔蜀。徙諸隗於京師以東。後隗純與賓客亡入胡,至武威,捕得,誅之。

冬季,十月,來歙和將領們攻陷落門今甘肅武山縣。周宗、行巡、苟宇、趙恢等獻出隗純投降。王元投奔公孫述。光武帝把隗氏家族遷徙到洛陽以東。後來大概八年後,隗純和賓客們逃跑,企圖投奔匈奴。逃到武威縣今甘肅武威市,被捕獲,處死。

對於歸降之人,只要不是自己作死,光武帝對他們還算是仁至義盡的。

先零羌與諸種寇金城、隴西,來歙率蓋延等進擊,大破之,斬首虜數千人。於是開倉廩以賑饑乏,隴右遂安,而涼州流通焉。

先零羌部落和其他羌人部落侵犯金城、隴西。來歙率領蓋延等出擊,大敗羌人,斬首及俘虜數千人。然後打開糧倉,賑救饑民,隴右於是安定,涼州的道路就打通了。

匈奴被削弱,而羌人又崛起,中原這塊地太富饒了,引得周邊夷狄總想前來霸占。所以,漢人應當提高警惕,忘戰必危。

庚寅,車駕還宮。

庚寅十七日,光武帝回到洛陽。

漢世祖光武皇帝建武十一年乙未耶誕35年

春,三月,己酉,帝幸南陽,還幸章陵;庚午,車駕還宮。

春季,三月己酉初九,光武帝到南陽郡郡治今河南南陽市。又到章陵今湖北棗陽市。庚午三十日,回到洛陽皇宮。

岑彭屯津鄉,數攻田戎等,不克。帝遣吳漢率誅虜將軍劉隆等三將,發荊州兵凡六萬餘人、騎五千匹,與彭會荊門。彭裝戰船數千艘,吳漢以諸郡棹卒多費糧谷,欲罷之;彭以爲蜀兵盛,不可遣,上書言狀。帝報彭曰:『大司馬習用步騎,不曉水戰,荊門之事,一由征南公爲重而已。』

岑彭駐屯津鄉位於今湖北江陵縣東部,幾次攻打田戎等,不能取勝。光武帝派遣吳漢率領誅虜將軍劉隆等三位將領,徵調荊州地區今湖南、湖北一帶軍隊共六萬餘人、騎兵五千人,與岑彭在荊門今湖北宜都市會師。岑彭武裝戰船數千艘,吳漢因爲各郡派來的水兵消耗糧食太多,打算遣散。岑彭認爲公孫述的兵力強盛,不能遣散,上書說明情況。光武帝答覆岑彭說:『大司馬習慣用步兵騎兵,不懂水戰。荊門方面的事,全憑征南大將軍岑彭作主。』

吳漢吸取了上一次兵太多造成後勤不足而潰敗的教訓,主動要求裁減水軍。但隔行如隔山,水軍的重要性是他所不懂的。所以,做什麼事也不能生搬硬套以前的經驗。

閏月,岑彭令軍中募攻浮橋,先登者上賞。於是偏將軍魯奇應募而前,時東風狂急,魯奇船逆流而上,直衝浮橋,而柱有反杷鉤,奇船不得去;奇等乘勢殊死戰,因飛炬焚之,風怒火盛,橋樓崩燒。岑彭悉軍順風並進,所向無前,蜀兵大亂,溺死者數千人,斬任滿,生獲程泛,而田戎走保江州。

閏三月。岑彭在軍中招募攻擊浮橋的戰士,下令先登上浮橋的,給予上等獎賞。於是偏將軍魯奇應募前行。當時東風颳得十分猛烈,魯奇的船逆流而上,直衝浮橋。但密排在江中的木柱裝有反拉的杷鉤,鉤住魯奇的船,進退不能。魯奇等乘勢作殊死戰鬥,便擲火炬焚燒浮橋。風狂火烈,橋樓燒毀崩塌。岑彭率領全軍順風並進,所向披靡。公孫述的軍隊大亂,落水淹死數千人。岑彭斬殺任滿,活捉程;田戎逃跑,據守江州今重慶市

我國第一座長江大橋毀於戰火,可惜啊。

彭上劉隆爲南郡太守;自率輔威將軍臧宮、驍騎將軍劉歆長驅入江關。令軍中無得虜掠,所過百姓皆奉牛酒迎勞,彭復讓不受;百姓大喜,爭開門降。詔彭守益州牧,所下郡輒行太守事,彭若出界,即以太守號付後將軍。選官屬守州中長吏。

岑彭奏請光武帝任命劉隆爲南郡郡治今湖北荊州市江陵區太守,自己率領輔威將軍臧宮、驍騎將軍劉歆,長驅直入江關。下令軍中,不得擄掠。軍隊所到之處,百姓們都奉獻牛肉美酒迎接慰勞大軍。岑彭一再推辭,不肯接受。百姓大喜,爭著打開城門歸降。光武帝下詔,任命岑彭代理益州州牧一州的行政長官;攻下某郡,則兼任某郡太守,岑彭如果離開某郡,就把太守的職位交付後面接防的將領。岑彭挑選屬官作爲益州的代理行政官員。

光武帝對岑彭充分放權與信任,因此岑彭得以發揮其才能,一路勢如破竹。

彭到江州,以其城固糧多,難卒拔,留馮駿守之;自引兵乘利直指墊江,攻破平曲,收其米數十萬石。吳漢留夷陵,裝露橈繼進。

岑彭抵達江州,因爲江州城池堅固,糧食充足,難以很快攻陷,便留馮駿看守,自己乘勝直指墊江縣今四川合川市,攻占平曲,獲得稻米數十萬石。吳漢留在夷陵,乘坐只露槳楫的戰船,繼續前進。

夏,先零羌寇臨洮。來歙薦馬援爲隴西太守,擊先零羌,大破之。

夏季,先零羌部落侵犯臨洮今甘肅臨兆縣。來歙舉薦馬援當隴西太守。馬援率軍進擊,大敗先零羌部落。

馬援通過這一戰,贏得了在羌人中的威名。從這以後,馬氏家族世代鎮守西羌,直到三國時代的馬超。

公孫述以王元爲將軍,使與領軍環安拒河池。六月,來歙與蓋延等進攻元、安,大破之,遂克下辨,乘勝遂進。蜀人大懼,使刺客刺歙,未殊,馳召蓋延。延見歙,因伏悲哀,不能仰視。歙叱延曰:『虎牙何敢然!今使者中刺客,無以報國,故呼臣卿,欲相屬以軍事,而反效兒女子涕泣乎!刃雖在身,不能勒兵斬公邪!』延收淚強起,受所誡。歙自書表曰:『臣夜人定後,爲何人所賊傷,中臣要害。臣不敢自惜,誠恨奉職不稱,以爲朝廷羞。夫理國以得賢爲本,太中大夫段襄,骨鯁可任,願陛下裁察。又臣兄弟不肖,終恐被罪,陛下哀憐,數賜教督。』投筆抽刃而絕。帝聞,大驚,省書攬涕;以揚武將軍馬成守中郎將代之。歙喪還洛陽,乘輿縞素臨吊,送葬。

公孫述任命王元爲將軍,命他和領軍環安在河池今甘肅徽縣禦敵。六月,來歙和蓋延等進攻王元、環安,大敗敵軍。於是攻克下辨今甘肅成縣,乘勝前進。蜀人十分恐慌,派刺客行刺來歙,來歙未死,命人緊急召來蓋延。蓋延看到來歙,伏地哀痛,不能抬頭仰視。來歙斥責蓋延說:『你怎麼敢這個樣子!現在我被刺客刺中,不能報效國家,所以叫你來,要把軍事託付給你,你反而學小兒女那樣哭嗎!刀雖然在我身上,我就不能用兵殺了你嗎?『蓋延收住眼淚,勉強起身接受囑託。來歙親手書寫奏章,說:『我在深夜時,不知被什麼人刺傷,中了要害。我不敢痛惜自己,深恨沒有盡到職責,給朝廷帶來羞辱。治理國家以能夠任用賢才爲根本,太中大夫段襄,正直剛強,可以重用,望陛下裁決明察。此外我的兄弟不賢,最終恐會獲罪,請陛下可憐他們,時常都誨監督。』寫罷,扔掉筆,拔出兇器,氣絕身亡。光武帝聽到消息,極爲震驚,一面看奏章,一面流淚。任命揚武將軍馬成代理中郎將,接替來歙。來歙的靈車運回洛陽。光武帝乘車,身穿喪服,親自弔喪、送葬。

身爲將帥,又通曉治國之道的人,古今都很少,而光武帝卻得到了很多這樣的賢才。來歙被刺傷,臨死前上書光武帝,沒顧上談論軍事問題,卻急切地推薦段襄,說『治理國家得以賢爲本。』這不是一般武將能達到的。來歙、祭遵、寇恂、吳漢等人,都是外出能領兵,在朝可做大臣的賢才。三代以後,君臣各盡其才,盡顯其美,唯有東漢最盛。

趙王良從帝送歙喪還,入夏城門,與中郎將張邯爭道,叱邯旋車;又詰責門侯,使前走數十步。司隸校尉鮑永劾奏『良無藩臣禮,大不敬。』良尊戚貴重,而永劾之,朝廷肅然。永辟扶風鮑恢爲都官從事,恢亦抗直,不避強御。帝常曰:『貴戚且斂手以避二鮑。』

趙王劉良跟隨光武帝爲來歙送葬回來,進入夏城門,和中郎將禁衛軍將領張邯爭奪道路,呵斥張邯掉轉車頭;又責罵守衛城門的門候,罰他往前走數十步。司隸校尉掌管京城及周邊監察事務鮑永彈劾劉良:『劉良不守藩臣的禮節,犯了大不敬之罪。』劉良是尊貴顯要的皇族,而鮑永彈劾他,朝廷對鮑永肅然起敬。鮑永任命扶風郡治今陝西興平市太守鮑恢當都官從事。鮑恢也剛正不屈,不畏強權顯貴。光武帝常說:『皇親貴戚姑且收斂,以避開二鮑。』

趙王如此驕橫,光武帝應當加強對宗親的教育,派賢能的官員來輔佐他們。而放任監察官對他們的彈劾,可見諸侯王在東漢時期的地位更加低下,空有爵位卻沒有半點權力。東漢末年群雄並起,這些本該是朝廷屏障,坐鎮一方的諸侯王基本上無所作爲。最後靠平民出身的劉備爲漢朝延續了半個世紀的國祚,可發一嘆。

永行縣到霸陵,路經更始墓,下拜,哭盡哀而去;西至扶風,椎牛上苟諫冢。帝聞之,意不平,問公卿曰:『奉使如此,何如?』太中大夫張湛對曰:『仁者,行之宗,忠者,義之主也;仁不遺舊,忠不忘君,行之高者也。』帝意乃釋。

鮑永到霸陵漢文帝的陵寢巡查,途經劉玄墳墓,下拜,哭泣盡哀才離開。向西到達扶風,殺牛祭奠苟諫的墳墓。光武帝知道後,心裡不痛快,問公卿說:『奉皇帝的使命,做這樣的事,怎麼樣呢?』太中大夫掌管議論張湛回答說:『仁,是行爲的宗旨;忠,是道德的主宰。仁者不忘故舊,忠者不忘君王,鮑永的行爲是高尚的。』 光武帝的不滿才消除。

鮑永不忘故主,並敢於以實際行動表達出來。可見他不僅忠誠,而且正直。光武帝這氣生得沒道理。

帝自將征公孫述;秋七月,次長安。

光武帝將親率大軍征討公孫述。秋季,七月,抵達長安。

公孫述使其將延岑、呂鮪、王元、公孫恢悉兵拒廣漢及資中,又遣將侯丹率二萬餘人拒黃石。岑彭使臧宮將降卒五萬,從涪水上平曲,拒延岑,自分兵浮江下還江州,溯都江而上,襲擊侯丹,大破之;因晨夜倍道兼行二千餘里,徑拔武陽。使精騎馳擊廣都,去成都數十里,勢若風雨,所至皆奔散。初,述聞漢兵在平曲,故遣大兵逆之。及彭至武陽,繞出延岑軍後,蜀地震駭。述大驚,以杖擊地曰:『是何神也!』

公孫述派將領延岑、呂鮪、王元、公孫恢調動所有的兵力,據守廣漢今四川射洪縣和資中今四川資陽市。又派將領侯丹率領二萬餘人據守黃石灘位於今四川涪陵市。岑彭命臧宮率領歸降士兵五萬人,沿涪水而上到平曲,對抗延岑。岑彭自己率領軍隊從墊江乘船由長江而下返回江州,又逆都江而上,襲擊侯丹,大破敵軍。然後日夜兼程,急行軍二千餘里,徑直攻陷武陽今四川彭山縣。又派出精銳騎兵,疾馳襲擊廣都今四川雙流縣,離成都公孫述的都城,今四川成都市數十里。攻勢如暴風驟雨,兵鋒所至,公孫述的軍隊全都奔逃四散。當初,公孫述聽說漢軍在平曲,所以派大軍迎擊。等到岑彭進抵武陽縣,繞到延岑軍隊的背後,蜀地之人震駭。公孫述大驚,用杖敲打地面,說:『怎麼這樣神速!』

岑彭進展順利,已經離公孫述的都城不遠了。勝利在望。公孫述志大才疏,不會任用人才,手下將領治軍很有問題,因此一觸即潰,敗之當然。

延岑盛兵於沅水。臧宮眾多食少,轉輸不至,降者皆欲散畔郡邑,復更保聚,觀望成敗。宮欲引還,恐爲所反;會帝遣謁者將兵詣岑彭,有馬七百匹,宮矯製取以自益,晨夜進兵,多張旗幟,登山鼓譟,右步左騎,挾船而引,呼聲動山谷。岑不意漢軍卒至,登山望之,大震恐;宮因縱擊,大破之,斬首溺死者萬餘人,水爲之濁。延岑奔成都,其眾悉降,盡獲其兵馬珍寶。自是乘勝追北,降者以十萬數。軍至陽鄉,王元舉眾降。

延岑在沅水布下大軍。臧宮人多糧少,糧草等物資運輸不繼,投降的官兵都想逃散背叛,當地郡縣城邑又重新屯聚堡壘自守,以觀望成敗輸贏。臧宮想率軍撤退,恐怕會引起大規模反叛。正巧,光武帝派謁者掌管詔命傳達帶兵到岑彭那裡,有戰馬七百匹。臧宮假傳聖旨,全部收取充實自己。不分晝夜地進軍,樹起許多旗幟,登上山頭擂鼓吶喊。右岸是步兵,左岸是騎兵,護衛著戰船推進,呼喊聲震動山谷。延岑想不到漢軍會突然到來,登上山頭眺望,大爲震恐。臧宮趁機縱兵攻擊,大敗敵軍,斬首、淹死的有一萬餘人,水流都因此變得混濁了。延岑逃奔成都,他的軍隊全都投降,臧宮奪得延岑所有的兵馬珍寶。於是乘勝追擊敗兵,投降的公孫述軍隊數以十萬計。大軍抵達陽鄉,王元率部眾投降。

緊急情況下,臧宮冒險矯詔,如果能勝利,則大功一件,如果不能勝利,那可就要二罪歸一了。好在臧宮此舉,加速了勝利的腳步。有的時候,人生就得搏一把。

帝與公孫述書,陳言禍福,示以丹青之信。述省書太息,以示所親。太常常少、光祿勛張隆皆勸述降。述曰:『廢興,命也,豈有降天子哉!』左右莫敢復言。少、隆皆以憂死。

光武帝給公孫述寫信,陳述利害禍福,表示堅決信守的承諾。公孫述看信嘆息,把它給親信傳閱。太常九卿之一,掌管禮儀祭祀常少、光祿勛九卿之一,宮廷侍衛統領張隆全都勸公孫述投降。公孫述說:『一廢一興,都是天命,豈有投降的天子呢?』左右不敢再說話。常少、張隆都因過度憂慮而死。

面對敗局已定的公孫述,光武帝還是想網開一面,勸其投降。怎奈公孫述和隗囂一樣,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看來他是要頑抗到底了。

帝還自長安。

光武帝從長安返回洛陽。

冬,十月,公孫述使刺客詐爲亡奴,降岑彭,夜,刺殺彭;太中大夫監軍鄭興領其營,以俟吳漢至而授之。彭持軍整齊,秋豪無犯。邛谷王任貴聞彭威信,數千里遣使迎降;會彭已被害,帝盡以任貴所獻賜彭妻子。蜀人爲立廟祠之。

冬季,十月,公孫述派刺客謊稱是逃亡的奴僕,歸降岑彭,在夜間刺殺了岑彭。太中大夫、監軍鄭興統領他的軍隊,等待吳漢率軍趕到後移交。岑彭治軍嚴格,秋毫無犯。公孫述封的邛谷王任貴聽說了岑彭的威望信譽,從幾千里之外派使者來投降。正趕上岑彭已被殺害,光武帝把任貴所獻的禮品全都賜予岑彭的妻子兒女。蜀人爲岑彭立廟來祭祀他。

戰場上打不過,使這種陰毒手段,公孫述的齷齪行爲,註定了他和他的全家都不能善終。而上一次來歙被刺,這一次公孫述故技重施,又刺殺了漢軍另一員大將岑彭,可見漢軍雖然戰鬥力強,但安保措施太差了。主帥的安全居然得不到保障。

馬成等破河池,遂平武都。先零諸種羌數萬人,屯聚寇鈔,拒浩隘。成與馬援深入討擊,大破之,徙降羌置天水、隴西、扶風。

漢朝將軍馬成等攻陷河池,於是平定武都郡郡治今甘肅西和縣。先零部落和其他羌人部落共計數萬人,屯聚起來,進行侵擾掠奪,據守在浩隘。馬成和馬援深入其地討伐,大敗羌人。把投降的羌人遷徙安置在天水郡治今甘肅通渭縣、隴西、扶風。

戰場上雖然打贏了,但善後安置工作卻埋下了隱患。不應該把夷狄安置在漢朝境內。

是時,朝臣以金城破羌之西,塗遠多寇,議欲棄之。馬援上言:『破羌以西,城多堅牢,易可依固;其田土肥壤,灌溉流通。如令羌在湟中,則爲害不休,不可棄也。』帝從之。民歸者三千餘口,援爲置長吏,繕城郭,起塢候,開溝洫,勸以耕牧,郡中樂業。又招撫塞外氐、羌,皆來降附,援奏復其侯王君長;帝悉從之。乃罷馬成軍。

這時,朝臣們認爲,金城郡破羌縣今青海樂都縣以西路途遙遠,盜賊又多,主張放棄。馬援上書說:『破羌縣以西,城多堅固,易於固守。那裡土地肥沃,灌溉方便。如果讓羌人占有湟中地區,就會爲害不止,不可以放棄。』 光武帝同意。老百姓回歸的有三千餘人。馬援爲他們設置官吏,修繕城郭,築起塢堡亭候,開挖溝渠,鼓勵耕田放牧,郡中人民安居樂業。馬援又招撫塞外的氐人、羌人,使他們都來歸附,並奏請光武帝恢復他們侯王首領稱號。光武帝全都贊同。於是命馬成班師。

讓漢人占據肥沃之地作爲防禦屏障,這是正確之舉。如果貿然棄守,將這片沃土給夷狄,那麼夷狄就會利用這裡發展壯大,把這塊地變成侵略漢朝的根據地。

十二月,吳漢自夷陵將三萬人溯江而上,伐公孫述。

十二月,吳漢從夷陵率領三萬大軍,逆長江而上,討伐公孫述。

郭伋爲并州牧,過京師,帝問以得失,伋曰:『選補眾職,當簡天下賢俊,不宜專用南陽人。』是時在位多鄉曲故舊,故伋言及之。

郭伋擔任并州今山西一帶州牧,經過京城洛陽,光武帝詢問他爲政的得失,郭伋說:『選拔補充各級官吏,應當從全國這個大範圍選取賢能和俊傑,不應專用陛下的那些南陽郡同鄉。』這時擔任官職的很多都是光武帝的同鄉或故舊,所以郭伋談到這一點。

想治理好國家的君主,喜歡其臣子敢於直言的有不少,而敢直言的臣子能得到重用的不多。這不僅是因爲國君不能容忍他們,直言一出,如果君主發怒,怒氣不久即可平息,左右大臣能夠於其間化解君主的怒氣。即使君主的怒氣始終不消,直臣因爲觸犯暴君而獲罪,也算是能名揚千古了。只是君主的怒氣有消解之日,而君主身邊的人怨恨不能平息,於是藉機向君主進讒言,挑剔直臣的小毛病以敗其名節,害得他們身與名俱喪,連子孫家人也受牽連而遭橫禍。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有耿直的大臣,也只能遲疑徘徊,不願多說話。所以,能夠容忍敢於直言之人並不難,而能夠保護敢於直言之人,才是最難的。光武帝作爲漢室皇族庶支,在南陽起兵,與當地人一同經歷千辛萬苦,飽嘗磨難,奮戰十餘年才平定天下,他重用南陽人而失去了天下賢俊,雖然顯得自私,卻仍是不忘故舊之道。況且南陽將吏功成爵定以後,沒聽說過有驕奢淫逸違法亂紀的,難道有必要一律斥退嗎?只有郭伋作爲被疏遠的臣子,出京治理州郡,敢於慷慨陳詞,無所避忌。勸光武帝選擇天下人才,而不要專用有老交情的南陽人。儘管郭伋人單勢孤,卻全然不怕那些權勢顯赫的豪門大族。可不僅光武帝沒生氣,那些出身南陽的勛貴也沒有憤恨他的。在這種環境下,士人哪裡還會有不敢說的話呢?這些南陽勛貴能有如此良好的表現,沒有因爲郭伋說了對他們不利的話,就對其群起而攻之,是因爲光武帝有辦法鎮撫他們,鼓勵遠臣忠誠正直,而化近臣於公坦。光武帝的恩威,令一般帝王望塵莫及。宋太祖對宰相趙普不滿,但當別人彈劾趙普時,宋太祖大發雷霆,指責那個人像沒有耳朵的鼎鐺一樣,孤陋寡聞,委婉地保全忠直的臣子,而天子不能按自己的意願行事。郭伋說得心安理得,光武帝聽得心安理得,南陽舊臣聽後也心安理得。這種情況,在歷朝歷代真的不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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