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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第九·用典难考宜慎思辨

颜氏家训作者:颜之推发布:延章

2022-12-27 11:21

原文注译

自古宏才博学,用事征引典故误者有矣;百家杂说,或有不同,书傥倘,或许湮灭,后人不见,故未敢轻议之。今指知决知道决然是纰缪者,略举一两端以为诫。

译文
自古以来,即使那些博学多才的人在用典故时也常常出错,诸子百家的各种说法,或许有彼此不同的地方,如果他们的著作或者散佚,湮没不闻,后人已看不到了,所以我也不敢对此轻易地加以评价。现在我就指岀一两个确实是谬误的例子,希望你们能以此为诫。

【诗】云:『有鷕雉鸣。』又曰:『雉鸣求其牡。』【毛传】亦曰:『鷕,雌雉声。』又云:『雉之朝雊,尚求其雌。』郑玄注【月令】亦云:『雊,雄雉鸣。』潘岳【赋】曰:『雉鷕鷕以朝雊。』是则混杂其雄雌应作『雉雊雊以朝鷕』矣。

译文
【诗经】云『有鷕雉鸣』,又载有『雉鸣求其牡』,毛亨的【传】认为『鷕,雌雉声』,又确载有『雉之朝雊,尚求其雌』,郑玄注释【月令】时认为『雊,雄雉声』,潘岳在其【射鴙赋】时写道『雉鷕鷕以朝雊』,可见他把雄雌给弄混了。

【诗】云:『孔怀兄弟。』孔,甚也;怀,思也,言甚可思也。陆机与长沙顾母书,述从祖弟士璜死,乃言:『痛心拔脑,有如孔怀。』心既痛矣,即为甚思,何故方言有如也?观其此意,当谓亲兄弟为孔怀。【诗】云:『父母孔迩。』而呼二亲为孔迩,于义通乎?

译文
【诗经】云『孔怀兄弟』,『孔』是『甚』的意思,『怀』是『思念』之意,这是说『十分想念』。陆机在其【与长沙顾母书】中,当叙述到当的从祖弟士璜的死情时说:『痛心拔脑,有如孔怀』,心既然已很悲痛,这就已经表达了对其弟的感情,何必再『孔怀』来作比方呢?他这样讲,一定是把『孔怀』当成『亲兄弟』之意了。【诗经】有『父母孔迩』,依他对『兄弟孔怀』的这种理解,则此处应是将『父母』称作『孔迩』了,这怎么解释得通呢?

【异物志】云:『拥剑状如蟹,但一𩪋偏大尔。』何逊诗云:『跃鱼如拥剑。』是不分鱼蟹也。【汉书】:『御史府中列柏树,常有野鸟数千,栖宿其上,晨去暮来,号朝夕鸟。』而文士往往误作乌鸢用之。

译文
【异物志】云『拥剑状如蟹,但一𩪋偏大尔』,何逊的诗中有这样的句子『跃鱼如拥剑』,这是对鱼和蟹不加区别了。汉书中有『御史府中有列柏树,常有野鸟数千,栖宿其上,晨去暮来,号朝夕鸟』,但文人们常常把它误认作是乌鳶而使用。

【抱朴子】说项曼都诈称得仙,自云:『仙人以流霞一杯与我饮之,辄不饥渴。』而简文诗云:『霞流抱朴碗。』亦犹郭象以惠施之辨为庄周言也。

译文
【抱朴子】说项曼都诈称得道成仙,自称『仙人以流霞一杯与我饮之,辄不饥渴』,据此,简文帝作诗时就写道『霞流抱朴碗』,这也与郭象把惠施的辨正词当成是庄周的话一样。

【后汉书】『囚司徒崔烈以锒铛鏁。』锒铛,大鏁也;世间多误作金银字。武烈太子亦是数千卷学士,尝作诗云:『银鏁三公卿,刀撞仆射头。』为俗所误。

译文
【后汉书】载『囚司徒崔烈以锒铛鏁』,锒铛是大鏁,世间都把『锒』字误作金银的『银』字,武烈太子也是拥有数千卷诗文的文人,他就曾写过这样的诗句『银鏁三公卿,刀撞仆射头』,这就是把『锒』误作『银』的例子。

正體原文

自古宏才博學,用事誤者有矣;百家雜說,或有不同,書儻湮滅,後人不見,故未敢輕議之。今指知決紕繆者,略舉一兩端以為誡。詩云:『有鷕雉鳴。』又曰:『雉鳴求其牡。』毛傳亦曰:『鷕,雌雉聲。』又云:『雉之朝雊,尚求其雌。』鄭玄注月令亦云:『雊,雄雉鳴。』潘岳賦曰:『雉鷕鷕以朝雊。』是則混雜其雄雌矣。詩云:『孔懷兄弟。』孔,甚也;懷,思也,言甚可思也。陸機與長沙顧母書,述從祖弟士璜死,乃言:『痛心拔腦,有如孔懷。』心既痛矣,即為甚思,何故方言有如也?觀其此意,當謂親兄弟為孔懷。詩云:『父母孔邇。』而呼二親為孔邇,於義通乎?異物志云:『擁劍狀如蟹,但一螯偏大爾。』何遜詩云:『躍魚如擁劍。』是不分魚蟹也。漢書:『御史府中列柏樹,常有野鳥數千,棲宿其上,晨去暮來,號朝夕鳥。』而文士往往誤作烏鳶用之。抱朴子說項曼都詐稱得仙,自云:『仙人以流霞一杯與我飲之,輒不飢渴。』而簡文詩云:『霞流抱朴碗。』亦猶郭象以惠施之辨為莊周言也。後漢書:『囚司徒崔烈以鋃鐺鎖。』鋃鐺,大鎖也;世間多誤作金銀字。武烈太子亦是數千卷學士,嘗作詩云:『銀鎖三公腳,刀撞僕射頭。』為俗所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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