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2-15 09:07
秦二世皇帝元年壬辰、西元前209年
冬,十月,戊寅,大赦。
译冬季,十月,戊寅初十,大赦天下。
评残暴的秦二世也需要充充门面。
春,二世东行郡县,李斯从;到碣石,并海,南至会稽;而尽刻始皇所立刻石,旁著大臣从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德而还。
译春季,二世向东出巡郡县,李斯随从前往。一行人到达碣石后,又沿海南下至会稽。途中,二世将始皇帝过去所立的刻石全部加刻上了字,并在旁边刻上随从大臣的名字,以此表彰先帝的丰功盛德,然后返回。
评一点功德没有,也好意思像他父亲一样出来巡游。
夏,四月,二世至咸阳,谓赵高曰:『夫人生居世间也,譬犹骋六骥过决隙也。吾既已临天下矣,欲悉耳目之所好,穷心志之所乐,以终吾年寿,可乎?』高曰:『此贤主之所能行而昏乱主之所禁也。虽然,有所未可,臣请言之:夫沙丘之谋,诸公子乃大臣皆疑焉;而诸公子尽帝兄,大臣又先帝之所置也。今陛下初立,此其属意怏怏皆不服,恐为变;臣战战栗栗,唯恐不终,陛下安得为此乐乎!』二世曰:『为之奈何?』赵高曰:『陛下严法而刻刑,令有罪者相坐,诛灭大臣及宗室;然后收举遗民,贫者富之,贱者贵之。尽除先帝之故臣,更置陛下之所亲信者,此则阴德归陛下,害除而奸谋塞,群臣莫不被润泽,蒙厚德,陛下则高枕肆志宠乐矣。计莫出于此!』二世然之。乃更为法律,务益刻深,大臣、诸公子有罪,辄下高鞠治之。于是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阳市,十公主矺死于杜,财物入于县官,相连逮者不可胜数。
译夏季,四月,二世抵达咸阳,对赵高说:『人生在世,就犹如驾着六匹骏马飞奔过缝隙一般的短促。我既已经统治天下,就想要尽享我的耳目所喜闻、乐见的全部东西,享尽我心意中所喜欢的任何事物,直到我的寿命终结,你认为这行吗?』赵高说:『这是贤能的君主能做而昏庸暴乱的君王不能做的事情。虽然如此,还有不可做的地方,请让我来陈述一下:沙丘夺权之谋,诸位公子和大臣都有所怀疑。而各位公子都是您的哥哥,大臣又都是先帝所安置的。如今陛下刚刚即位,这些公子臣僚正怏怏不服,恐怕会发生事变。我尚且战战栗栗,生怕不得好死,陛下又怎么能够这样享乐呀!』二世道:『那该怎么办呢?』赵高说:『陛下应实行严厉的法律、残酷的刑罚,使有罪的人株连他人,这样可将大臣及皇族杀灭干净,然后收罗提拔那些不得志的人,使贫穷的富裕起来,卑贱的高贵起来,并把先帝过去任用的臣僚全都清除出去,改用陛下的亲信。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暗中感念您的恩德;祸害被除掉,奸谋遭堵塞,群臣没有不蒙受您的雨露润泽、大恩厚德的。如此,陛下就可以高枕无忧,纵情享乐了。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计策了!』二世认为赵高说得有理,于是便修订法律,务求更加严厉苛刻,凡大臣、各位公子犯了罪,总是交给赵高审讯惩处。就这样,有十二位皇子在咸阳街市上被斩首示众,十名公主在杜县今陕西西安雁塔区被分裂肢体而死,他们的财产全部充公。受牵连被逮捕的人更是不可胜数。
评昏君暴君的本性彻底暴露了。再加上赵高这个马屁精,这对君臣可谓是千古难遇的一对奇葩。不过,赵高的这套做法,早在商鞅、韩非那里就已经成形了,商鞅的理论就是用严刑峻法管控天下,让老百姓完全依附于官府,赏赐富贵只有通过官府赐予才能获得,而同样官府可以剥夺你的一切。任用奸民管理良民。这样全国老百姓才能听指挥,尽自己最大力量去为官府服役、打仗。韩非把商鞅的理论升级为君王用权术和威势来驾驭大臣们。而赵高不过是把韩非的理论又发挥到了极致。君王除了自己以外六亲不认,人性完全泯灭。秦始皇留下的子女基本被一扫而光。不知始皇帝地下有知,作何感想。
公子将闾昆弟三人囚于内宫,议其罪独后。二世使使令将闾曰:『公子不臣,罪当死!吏致法焉。』将闾曰:『阙廷之礼,吾未尝敢不从宾赞也;廊庙之位,吾未尝敢失节也;受命应对,吾未尝敢失辞也;何谓不臣?愿闻罪而死!』使者曰:『臣不得与谋,奉书从事!』将闾乃仰天大呼『天』者三,曰:『吾无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剑自杀。宗室振恐。公子高欲奔,恐收族,乃上书曰:『先帝无恙时,臣入门赐食,出则乘舆,御府之衣,臣得赐之,中厩之宝马,臣得赐之。臣当从死而不能,为人子不孝,为人臣不忠。不孝不忠者,无名以立于世,臣请从死,愿葬骊山之足。唯上幸哀怜之!』书上,二世大说,召赵高而示之,曰:『此可谓急乎?』赵高曰:『人臣当忧死不暇,何变之得谋!』二世可其书,赐钱十万以葬。
译公子将闾兄弟三人被囚禁在内宫,单单搁置到最后才议定罪过。二世派使臣去斥令将闾说:『你不尽臣子的职责,罪该处死!由行刑官执法吧!』将闾说:『在宫廷的礼仪中,我未曾敢不听从司仪人员的指挥;在朝廷的位次上,我未曾敢超越本分违背礼节;受皇上的命令应对质询,我未曾敢言辞失当说过什么错话,这怎么叫作不尽为臣子的职责啊?希望听你们说说我的罪过然后再去死!』使臣说:『我不与你作什么商量,只奉诏书行事!』将闾于是便仰天大呼三声『天』,说:『我没有罪!』兄弟三人都痛哭流涕,随即拔剑自杀。整个皇室均为此震惊恐惧。公子高打算逃亡,但又害怕株连族人,因此上书说:『先帝未患病时,我入宫便赐给我饮食,外出便赐给我乘车,先帝内府的衣服,我得到赏赐,宫中马厩里的宝马,我也得到赏赐。我本应跟随先帝去死,却没能这样做。似此作为儿子便是不孝,作为臣子便是不忠。不孝不忠的人是没有资格生存在世上的。因此我请求随同先帝去死,愿被葬在骊山脚下。希望陛下垂怜。』书上给了二世,二世高兴异常,召见赵高,给他看公子高的上书,说:『这可以算是急迫无奈了吧?』赵高道:『作为臣子担心死亡还来不及呢,哪里能有空闲图谋什么造反的事呀!』二世随即允准了公子高的上书,并赐给他十万钱作为安葬费。
评秦以法家治国,然而,法家不等于后世的法制。秦的法家,其实是君王用严酷的法律来实现其『富国强兵』『长治久安』,而在这里,法律只不过是君王手中的工具。君王要杀谁,根本不管你有没有罪,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杀掉。下面的大臣也不会管这个『罪犯』是否真的有罪,只要服从命令杀了就是。真正的法治国家,上级下达了非法的命令,下级是不会听从的。